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望仙山脚下的小院已浸在淡淡的桂香里。
院中的桂树枝头挂着晶莹的露水，风一吹，几滴露水落在林砚的粗布衣袖上，凉丝丝的。
他正弯腰搬着一堆杉木，这些是李大叔一早送来的盖房材料，堆在院角，得先规整到空地上，免得占了工匠明天干活的地方。
“阿爹，我来帮你递木材！”晚晚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抱着一根细些的杉木，脚步轻快地跑到林砚身边，脸上沾了点木屑，却笑得眉眼弯弯。
自从知道要盖新房，她比谁都积极，连早上的晨练都忘了，就想着来帮忙。
灰团蹲在一堆木材上，银灰色的毛发被晨露打湿，像撒了层细盐。
它看着晚晚来回跑，时不时伸出爪子扒拉一下身边的木屑，惹得晚晚回头瞪它：“灰团别捣乱！再闹我不给你吃小鱼干了！”
小家伙立刻缩回爪子，乖乖趴在木材上，只敢用尾巴轻轻扫着木屑，模样委屈又可爱。
林砚接过晚晚递来的杉木，笑着帮她拂掉脸上的木屑：“慢着点，别摔着，这些木材沉，不用你搬，递递钉子就行。”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钉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一会儿把钉子分分类，大的放左边，小的放右边，好给工匠用。”
“好！”晚晚立刻跑到石桌旁，蹲下身开始分拣钉子。
她的手指纤细，捏着小钉子一个个归类。
偶尔有钉子滚到地上，灰团就会跳下来，用爪子把钉子扒拉到她脚边，惹得晚晚忍不住摸它的脑袋：“算你还有点用。”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风声响从头顶传来——不是院中风声，而是灵力带动的气流声。
林砚抬头，只见一道墨色身影从晨雾中缓缓落下，衣袂飘飘，发丝轻扬，正是苏清漪。
她御空而来，落地时裙摆轻轻扫过桂树的枝叶，震落几片带露的花瓣，气场依旧清冷却不失柔和。
“师傅！”晚晚看到苏清漪，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袖，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淡了。
苏清漪摸了摸晚晚的头，目光扫过院中的木材和石桌上的钉子，又看向林砚，语气开门见山：“林公子，今日来是想带晚晚回青云宗。”
“一是宗门几日后要招生，秘境之事后，长老们大多在处理后续事宜，无暇顾及招生，得让在外历练的弟子回去帮忙；二是晚晚快满十八岁，需稳固金丹期修为，不能再整日围着小院转，得好好修炼......”
晚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拉着苏清漪衣袖的手紧了紧，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委屈：“师傅，我还想帮阿爹盖完房子再回去……新房子有我的小窗台，我还没贴花纸呢……”
她故意把声音放软，眼神水汪汪的，像极了以前闯祸后求苏清漪原谅的模样。
苏清漪心里确实软了一下——她看着晚晚长大，知道这孩子对林砚的依赖，也心疼她舍不得离开。
可转念一想，晚晚是她唯一的徒弟，将来要继承她的衣钵，总不能一直懒懒散散，每天游手好闲，完全不知道去修炼。
她板起脸，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晚晚的额头：“别装了，再装我就罚你回去抄十遍《青云心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盖房子有工匠，你阿爹会盯着，用得着你天天守着？再说，招生之事关乎宗门未来，你身为我苏清漪的徒弟，岂能推脱？”
晚晚被敲得“哎哟”一声，知道苏清漪这次是认真的，委屈地撅着嘴，却不敢再反驳。
她转头看向林砚，眼神里满是不舍。
林砚走过来，摸了摸晚晚的头，温声说：“听话，跟你师傅回去。招生是大事，你能帮上忙，阿爹也为你高兴。等房子盖好，阿爹就去青云宗看你，给你带你爱吃的桂花糕。”
“真的？”晚晚眼睛一亮，立刻抓住重点。
“真的。”林砚点头，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昨晚刚烤好的桂花糕，“这个你先带着路上吃，记得按时修炼，别总让你师傅操心。”
晚晚接过桂花糕，放进储物戒里，然后扑进林砚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哭腔：“阿爹，你别被红绡姐姐骗了！她总说要拐你走，你千万别跟她走！还有，你要天天想我，不许忘了我！”
“好，阿爹不跟她走，天天想你，忘不了你。”林砚拍着她的背，心里也有些不舍。
“哟，晚晚这是怕我把林公子拐跑啊？”红绡从棚子边走过来，红衣在晨雾中格外惹眼。
她手里捏着一片桂花瓣，走到晚晚身边，语气带着调侃。
“其实我早就跟林公子说好了，等你走了，就带他去江南看烟雨，去西湖采莲子，可比在这小院里盖房子有意思多了。”
“你胡说！阿爹才不会跟你去！”晚晚立刻从林砚怀里抬起头，气鼓鼓地瞪着红绡，眼眶又红了。
红凝见状，连忙走过来，伸手捂住红绡的嘴，瞪了她一眼，小声说：“姐姐别逗她了，再逗她真要哭了。”
然后又转向晚晚，温声安慰：“晚晚别听她的，红绡姐姐是开玩笑的，你阿爹不会跟她走的。”
红绡被捂住嘴，只能对着晚晚做了个鬼脸，惹得晚晚又瞪了她一眼，却没再哭。
苏清漪看了看天色，对晚晚说：“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宗门早会了。”
她抬手，指尖凝聚起一道淡青色的灵力，在身前形成一个透明的灵力护罩。
“上来，我们御空回去，快些。”
晚晚依依不舍地松开林砚，走到苏清漪身边，回头又叮嘱了一句：“阿爹，记得想我！”
苏清漪对着林砚、红凝和红绡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随后脚下泛起青光，带着晚晚缓缓升空，朝着青云宗的方向飞去。
晚晚扒着灵力护罩的边缘，低头看着小院越来越小，看着林砚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苏清漪察觉到她的情绪，放缓了飞行速度，语气软了些：“别难过了，等招生结束，我让你回来看你阿爹。”
“师傅，招生很麻烦吗？”晚晚小声问，手指绞着衣角。
“麻烦也得做。”苏清漪看着前方的青云山，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你阿爹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是我苏清漪的徒弟，将来要独当一面，不能总像个孩子似的依赖别人。这次招生，正好让你学学怎么处理宗门事务，对你有好处。”
晚晚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师傅，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干活的。那……我能每月回来看阿爹一次吗？”
苏清漪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只要你能完成安排的任务，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真的吗？师傅！”晚晚立刻笑了，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
“真的，为师何时骗过你？”
于是晚晚着急地问起招生的事，比如要怎么接待弟子，要怎么测试灵根，苏清漪耐心地一一解答，师徒俩的声音随着灵力护罩的飞行，渐渐消失在云端。
小院里，林砚还站在原地，望着苏清漪和晚晚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红凝递过来一杯温茶：“林砚，别担心，晚晚跟着苏长老，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砚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开来：“我知道，就是有点不习惯，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总归还是有点不舍的。”
红绡走到一堆木材旁，踢了踢脚下的木屑，语气带着调侃：“林公子这是想晚晚了？其实也不用太想，反正我在这儿，能陪你聊天解闷，还能陪你去江南看烟雨，不比晚晚那个小丫头有意思？”
红凝瞪了她一眼：“姐姐又胡说！林砚正担心晚晚，你别添乱。”
林砚无奈地笑了笑，没理会红绡的调侃，指着院角的木材说：“别闹了，我们先把木材规整好，明天工匠就要来干活了。红凝，你帮我把钉子分好类；红绡姑娘，你要是没事，就帮我把木材搬到空地上。”
“行啊，”红绡爽快地答应，弯腰搬起一根木材，红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过林公子，我帮你干活，你得请我吃红烧肉，不划算的买卖我可不做。”
“好，晚上给你做。”林砚笑着点头。
红凝也走到石桌旁，开始分拣钉子，指尖划过小小的钉子，偶尔抬头看向林砚干活的身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灰团则趴在石桌上，看着三人忙碌，时不时“喵呜”叫一声，像是在给他们加油。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桂树枝叶洒下来，落在忙碌的三人身上，落在堆得整齐的木材上，落在石桌的钉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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