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得有人守着这份念想。”
他顿了顿，“我们在这儿，八路军在这儿，只要火种不灭，山河就能重新立起来。老百姓总有一天会睡踏实，不再怕敲门声。”
“是啊……总会有的。”
徐梓琳低语。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王风脸上，那双眼中的坚定，让她也觉得心有了着落。
七日后，新三团其余两个营陆续抵达太岳山区。
通信兵赶回驻地复命，王风当即让他捎话：所有连级以上军官，于太岳村秘密集结，召开战前军事会议。
这是自部队分散行动以来，首次全员骨干齐聚一堂。
自从百团大战结束，退出河源县城，这支队伍便转入游击作战，再未组织过大规模攻势。
消息传开，各营干部无不振奋。
新三团的人，骨血里似乎都带着一股冲劲。
小鬼子一日不滚出中国，他们手中的枪便一日不想放下。
无论用什么方式衡量，日军在中华大地犯下的暴行，都无法以任何数量的反击来抵消或偿还。
会议开始时，王风先确认一个关键问题：“这次咱们整个团推进到了太岳山区域，如果把所有力量集中起来，实际能动用的兵力有多少？老史、老孙、老邓，上次在小牛村碰头时你们只报了个大概数字，回去后有没有把确切人数清点清楚？”
史文才开口：“一营去掉后勤和文职人员，能上战场的有三千六百多人。”
“这段时间一营扩编得真快！”
王风忍不住感叹。
这发展速度，比当初独立团分兵之后各支游击队的成长还要迅猛。
二营长邓庞咧嘴一笑：“团长，你说一营快？那我二营更厉害。我一直说老史爱虚报人数，连四千战斗员都凑不齐，还好意思说自己有一营四千人。”
这回数据摆在面前，史文才被堵得说不出话。
“那你倒说说，你二营到底多少人？”
邓庞轻描淡写：“不多，四千五百出头吧。”
这么一算，二营竟比一营多出近千兵力。
史文才一时语塞。
要知道分兵前，一营人数还略占优势。
实话讲，近几个月二营的发展确实压过了一营一头。
轮到孙德胜发言时，他依旧沉稳如常，脸上不见半点得意，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吃了几碗饭：“报告团长，三营目前除去非战斗人员，可投入作战的共有五千八百余人。”
五千八百！
史文才和邓庞几乎同时吸了口气。
看着孙德胜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两人突然觉得，刚才争来吵去有些丢脸。
但王风却皱起了眉头。
他缓缓说道：单看人数，我们这次集结起来接近一万五千人，这是个惊人的规模，已称得上是大型兵团了。
当年咱们整个师也就这个编制。
红军战略转移刚结束时，那是最艰难的阶段，全军加起来不过三万多人。
再往前几年，阎老西掌控整个山西地界，手底下也不过几个团，兵力从未破万。
我们现在这一万五千人，能办的事太多了。
可现在的战争跟过去不一样，不是人多就能赢。
看看那些小鬼子，每次交手他们的兵力都比咱们少好几倍，结果呢？
照样压着我们打。
抗战刚打响那阵子，日军一个联队追着国军好几个师跑。
你想想，这差距有多大？
徐梓琳说道：团长说得对，扩编部队不能只看人数增长，武器装备和后勤保障必须同步跟上。
光有人没家伙，打不了胜仗。
这么多人要吃饭，粮食从哪来？
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队伍拉得越大，负担就越重，迟早会垮掉，还谈什么抗日杀敌？
“以前分开行动时情况还好。那时候各队分散在不同地方打游击，几十人一队，最多几百人，东拼西凑也能维持下去。打一场小胜仗，缴获些物资，够撑一阵子。”
“但现在不同了。咱们现在总兵力接近一万五千人，相当于一个整编师的规模。”
“我前些日子和后勤部的老宋仔细算过一笔账。他清点过现有存粮，又评估了太岳山区短期内能自产的粮食物资。最后得出结论——如果全军集结行动，现有的粮食顶多支撑五天。”
邓庞眉头紧锁：“政委的意思是，咱们整个团集中起来作战，只能打五天的仗？”
徐梓琳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情况。”
“五天时间，连一座县城都未必拿得下。”
邓庞接着说，“还不光是粮的问题，枪也不够。我们三个营都存在这问题——人多枪少。”
“一营和三营我不清楚，就说我自己带的二营。三千六百多人，能用的枪才一千六百多条。不管能不能打响，有没有子弹配给，平均下来还是两三个人共一条枪，每人分不到三颗子弹。”
他苦笑一声：“我已经想好了，真打起来，就把全营的枪支弹药全集中给一连。不是偏心，实在是没办法。弹药太少，不集中火力，根本压不住对方。”
“其他人呢？有枪的配上刺刀，没枪的拿砍刀，再不然就是木棍，也得往前冲。前面一连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捡起枪接着打。这样算下来，人人都算‘有枪’了。”
邓庞说完，屋里一片寂静。
这种打法谁都知道有多残酷。
战斗一旦打响，伤亡必然惨重。
那些空着手冲在后面的战士，几乎就是在用身体吸引火力，作用有限，更多是牺牲自己拖延时间。
拿人命去耗敌人的弹药？
鬼子的补给充足，机枪不停扫射，你就是派出几万人，也填不满那道火线。
史文才轻叹一声：“当初拉队伍时，没想那么多。乡亲们自愿来报名，招兵点刚搭好，人就挤满了。收兵令都下了，还有人不肯走，非要参军。大伙心里明白得很——跟着八路军，再难也不至于饿死。要是连这条路都没了，说不定哪天就被鬼子或土匪害了命。”
“如今兵员是上来了，可枪不够，弹药更少。政委说得对，人有了，家当跟不上啊。”
徐梓琳接过话：“缺的不只是枪和炮，还有脑子和信念。就像一营长讲的，不少新兵入伍就图一顿饱饭。这不怪他们，谁能不想活命？可只要进了这支队伍，就得慢慢明白一件事：我们不是凑在一起讨生活的杂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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