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团与独立团已有近半兵力成功渡河。
但东岸残余的日军与伪军仍在做最后挣扎。
两挺重机枪被几名悍不畏死的小鬼子重新操控，架设在极为刁钻的位置上，形成交叉火力网。
子弹如雨般倾泻而出，冲锋中的后勇团战士接连倒下，其余人被迫撤退，一时间无法推进，难以攻下日军最后的据点。
“连长，鬼子火力太猛，咱们根本冲不上去啊！”
副连长程江满脸无奈，向躲在土坡掩体后暂避日军重机枪火力的姜龙汇报情况。
姜龙仍紧握着他那挺歪把子轻机枪，自己也记不清打了多少个弹匣。
只记得刚才射击时，弹药手小城一直在身旁忙碌供弹；后来小陈被流弹击中牺牲，姜龙来不及悲痛，立即拉来另一名战士顶替，继续担任弹药手。
轻机枪滚烫的导气管几乎灼伤了他的左手，情急之下，他干脆脱下上衣，折叠后垫在导气管下方隔热，赤着上身继续向前冲锋扫射。
面对日军新架起的两挺重机枪，姜龙也束手无策。
敌方火力持续不断，泥土四溅飞扬，只要稍有不慎，探出脑袋，下一秒脑浆就可能飞溅当场。
怎么冲？
这简直是拿命去填，谁愿意白白送死？
姜龙叹了口气，说道：“先等等吧。小鬼子的子弹不可能打不完。再说团长交代得很清楚——我们的任务是掩护八路军过江，至于拿下这处阵地，慢慢来就是了。”
“是！”
顿了顿，他又问：“对了，八路军都过来了吗？”
程江压低脑袋，几发重机枪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他脸色未变，答道：“八路军人多，一时半会儿还渡不完，咱们还得再撑一阵子。不过已经有两支先遣队顺利过江，正朝咱们这边赶来。”
……
双方队伍终于会师，在土坡掩体之后与日军展开对射。
张大彪最先赶到，原本一直攥在手中的帽子，早已被他怒极之下甩进了河里，随着沁河的水流不知漂向何方。
见面那一刻，张大彪脸上笑开了花。
他一眼便认出，那个光着膀子、正指挥作战的正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姜龙。
能够赤着上身与小鬼子拼命，姜龙刚才的悍勇，张大彪早已看在眼中。
对于这般猛士，他张大彪向来打心底敬重。
两只粗壮的手紧紧相握，全然不顾日军重机枪子弹打得泥土四溅，张大彪热忱地摇晃着姜龙的手，朗声道：“国军兄弟，感谢！真得感谢！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
姜龙眉头微皱。
他虽也是个性情豪放的东北汉子，可眼前这身材魁梧、嗓门洪亮的家伙，未免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你谁啊？”
张大彪咧嘴一笑：“兄弟我以前也在国军干过，29军大刀队出身，现在是八路军独立团一营营长，张大彪！幸会，幸会！”
姜龙点了点头，却并未因此报上自己的名号。
即便张大彪是个营长，按理说官阶比他还高，他仍只是抽回手，转过身去继续指挥部队作战。
“国军兄弟这一支援真是雪中送炭！”
张大彪握紧腰间的砍刀，双目炯炯，“接下来的仗，交给我们八路军来打！”
日军的重机枪仍在“哒哒哒”地扫射，封锁着前方通道。
姜龙沉声道：“鬼子火力太猛，咱们冲锋的路线被彻底压死了，不好强攻。要不，任务已经完成，你们也顺利渡河，干脆撤退也行。”
张大彪闻言哈哈大笑：“光着膀子的还能怕穿衣服的？国军兄弟家底厚实，可我们八路军眼馋鬼子手里的家伙事儿！这股鬼子，必须拿下——交给我们！”
“一连长！”
“到！营长放心，我马上组织突击队冲锋！”
八路军战士的动作快得让姜龙咋舌。
话音刚落，一支突击队竟已自发集结完毕。
姜龙刚想出声提醒：鬼子重机枪火力太猛，贸然冲锋等于送死！
可那一位连长已带着几十名战士，二话不说，直扑日军重机枪阵地而去。
与此同时，张大彪猛然跃起，高举砍刀，怒吼：“同志们，冲啊——杀！”
刹那间，随姜龙会合的三百余名八路军战士，在张大彪亲自带领下，如潮水般冲出土坡掩体，向日军火力点发起决死冲锋。
姜龙怔住了，心中骤然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震撼。
“连长，这些八路军打仗都不怕死的？他们真不怕死吗？”
部下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死？
姜龙呆立原地，此刻他竟也不再在意日军子弹的威胁。
土坡前方是一片近百米的开阔地，日军两挺重机枪分别卡在险要位置，疯狂扫射。
莫非八路军真是铜头铁臂，不怕子弹？
难道真如传闻所说，是打不死的神兵？
当然不是。
八路军也是血肉之躯。
可就在那短短几秒的冲锋中，姜龙通过望远镜清晰看到，冲向敌阵的八路军战士成片倒下，如同割麦般纷纷栽倒在地。
然而，无人后退。
人人前仆后继，仿佛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战友在身边倒下，他们的脚步却愈发坚定，毫不迟疑，迎着弹雨前进。
牺牲如潮水般蔓延，可每一个背影都未曾回头，未曾退缩。
这一幕令人揪心至极——冲锋，倒下；再冲锋，再倒下。
后续的人接续而上，拾起倒下的战友的枪，捡起烈士的刀，继续向前猛攻，毫无动摇。
先前还让姜龙觉得莽撞，甚至有些滑稽的张大彪，此时正在冲锋中嘶吼：“杀——！手榴弹！一排长，你他妈还活着没有？把集束手榴弹给我递上来！老子今天非要炸飞这狗日的机枪点！”
一排长双目赤红，怒吼回应：“营长，我去！”
话音未落，根本不等命令，便抓起一捆集束手榴弹，迅速向着一处日军机枪阵地匍匐逼近。
“掩护！快掩护！”
张大彪如野兽般咆哮。
在密集的枪林弹雨中，一排长奋勇向前，疾速突进。
这一刻，连躲在掩体后方观战的姜龙等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内心都在默默为那位英勇的一排长揪着心，此刻这场局部突击的成败，几乎全系于他一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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