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静得吓人,只剩下陈玄墨和胖子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二楼那间邪门屋子里的绿光还从窗户破洞透出来一点,映得脚下的青石板路都泛着不祥的颜色。
陈玄墨后背的冷汗还没干,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刚才那老婆婆最后看他的那一眼,还有那个轻微的摇头,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墨…墨哥,”胖子压低声音,胖脸上也没了平时的嬉笑,凑过来紧张地问,“那老太太……啥意思啊?她是不是看见咱们了?会不会去喊人?”
陈玄墨没立刻回答,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老婆婆家那扇紧闭的木门,又抬头看了看二楼那依旧诡异的窗口,心里飞快地掂量着。
这老婆婆绝对不简单。她住在这邪窝旁边,不可能对里面的动静一无所知。可她刚才那个眼神,复杂得很,有警惕,有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无奈?不像是有恶意要告发他们的样子。最后那个摇头,更像是让他们别轻举妄动,赶紧离开。
“不像要喊人。”陈玄墨压低声音,目光依旧盯着那扇门,“但这里不能待了,不管她是好意还是歹意,咱们都得先撤。”
“对对对,先撤先撤!”胖子连连点头,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鬼地方,“这巷子阴森森的,我总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两人不再犹豫,尽量放轻脚步,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朝着巷子口挪去。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巷口的时候,旁边那扇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一条缝。
两人动作瞬间僵住,猛地扭头看去。
还是那个老婆婆。她从那道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花白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有些凌乱,脸上皱纹深刻,一双眼睛此刻没了之前的浑浊,急切地看着他们,嘴唇紧紧抿着。
她见两人停下,立刻伸出手,那是一只枯瘦、布满老年斑和劳作痕迹的手。她焦急地比划起来。
先是指了指隔壁那栋阴森的小楼,然后脸上露出极其凶狠的表情,瞪着眼睛,龇着牙,用手在自个儿脖子前面猛地一划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子老年人不常有的狠厉劲儿。
胖子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脖子。
接着,老婆婆又指向陈玄墨,然后再指指巷子外面,手臂用力地挥了挥,最后两只手一起摆动着,脑袋也跟着摇,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惧,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让他快走,离开这儿,这里极度危险!
陈玄墨心头一凛,看懂了。这老婆婆是在拼命警告他们。
可胖子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想理解这复杂的手语,脑回路却拐到了奇怪的地方。他瞅瞅那凶宅,又看看老婆婆焦急的脸,再看看陈玄墨,自以为恍然大悟。
他脸上露出一种“我懂了”的表情,居然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点同情和仗义的口吻对老婆婆说:“婆婆……您是不是……是不是那屋子的主人欠您钱不还?他欺负您老了讨债不容易是吧?您别怕!告诉我,欠多少?我……我虽然也不宽裕,但路见不平……”
说着,他居然真的开始摸自己那干瘪的口袋,最后抠搜出一张皱巴巴的一毛钱纸币,一脸“仗义疏财”的表情,就想往门缝里塞:“婆婆您先拿着!聊表心意!剩下的……剩下的咱们再慢慢想办法讨!实在不行我帮您报警!”
陈玄墨在一旁听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赶紧一把按住胖子的胖手,低喝道:“胖子!你胡闹什么!”
老婆婆也被胖子这突如其来的“慷慨”和完全跑偏的理解弄得一愣,随即更加焦急了,她指着外面的手挥得更快,摇头摇得更狠,差点想把门直接摔上。
陈玄墨狠狠瞪了胖子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转向老婆婆,神色郑重地点点头,也用手指了指外面,表示自己明白了,这就走。
老婆婆见他懂了,焦急的神色稍缓,但依旧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下,仿佛害怕什么。紧接着,她以极快的速度,从门缝里塞出来一个揉得皱巴巴的小纸团,然后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立刻“砰”地一声轻响把门关严实了,连门闩落下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巷子里又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警示从未发生过。
陈玄墨弯腰捡起那个纸团,入手粗糙,还带着点老人手上的温度。
“墨哥,这……这啥啊?”胖子好奇地凑过来,也忘了刚才的尴尬。
陈玄墨没说话,迅速展开纸团。纸张很薄,像是从什么旧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朱砂,又或者……)画着一个简单的八卦图。
图画得有些潦草,但八个卦位清晰可辨。然而,在代表“离”卦的那个方位(正南),被人用同样的红色,狠狠地戳了一个点,那个点力透纸背,几乎要把纸戳破,颜色也格外深重,透着一种不祥的感觉。
离卦,代表火,代表中女,代表光明却又蕴含危险,在风水方位上正指南方。
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
陈玄墨的心脏猛地一跳。老婆婆冒着风险递出这个,绝不会是无的放矢。这必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警告或者提示!
“离位……南方……”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脑中飞速闪过之前的所有线索。古董店密室的血池、正南方向的石壁、李金财的布置、阮黑的邪术……
“啥离位?啥南方?”胖子听得一头雾水,伸着脖子看那纸团,“这老太太画个圈圈是啥意思?诅咒那欠钱的?”
陈玄墨没空跟他解释,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老婆婆的惊恐不是假的,那个抹脖子的动作更是触目惊心。这里绝对不能多待!
“别问了,快走!”他一把拉上胖子,也顾不上会不会发出声响了,两人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巷子口。
刚冲出狭窄的巷口,来到稍微开阔一点的街道上,还没等两人喘口气,陈玄墨的眼角余光就瞥见另一头巷口拐进来几个人影!
他反应极快,猛地一拉胖子,两人瞬间缩回巷口墙根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胖子差点叫出声,被陈玄墨死死捂住了嘴。
那几个人走得很快,脚步落地有声,带着一股子不好惹的气势。为首的那个人,身材高瘦,穿着件深色的南洋短褂,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正是那个凉茶铺的哥哥,阮小姐的师兄!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身材矮壮,面色凶悍,另一个则显得有些精明的瘦小,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脚步匆匆,径直就朝着他们刚才出来的那条巷子走去!
目标明确,就是那栋邪门的小楼!
胖子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大气不敢出,用眼神拼命向陈玄墨传递着“怎么办怎么办”的讯号。
陈玄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好险!只要再晚出来一分钟,哪怕十几秒,他们就会在巷子里迎面撞上这帮人!在那狭窄的地方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阮师兄那阴沉的侧脸和毫不掩饰的杀气,瞬间明白了老婆婆那个抹脖子动作的含义——这些人,是真的会下死手的!她也肯定是认出了阮师兄一伙人,才知道他们回来了,才拼命催促他们离开!
老婆婆……是在救他们!
阮师兄三人显然有心事,并没有留意到缩在巷口阴影里的陈玄墨和胖子,一阵风似的就走进了巷子深处。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子里,陈玄墨和胖子才敢缓缓吐出那口憋了半天的气,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我……我的娘哎……”胖子腿都软了,靠着墙壁滑下去一点,声音发颤,“差……差点就撞上了!那老……那大哥看着比之前还凶!眼神能杀人!”
陈玄墨也是心有余悸。他紧紧攥着手里那个皱巴巴的纸团,指尖能感受到那个被戳破的“离”位带来的刺痛感。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疑云笼罩上来。
那个老婆婆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能预知阮师兄他们会回来?她又为什么冒险警告他们这两个陌生人?
她给的这张八卦图,那个被重点标记的“离”位,究竟暗示着什么?
南方……火……中女……
陈玄墨的思绪飞快旋转,将眼前的线索与之前的经历一一对照。
忽然,他想起在古董店地下血池密室的时候,李金财最后围绕血池布置那些邪门法器时,似乎尤其注重两个方位……其中一个,好像就是正南位!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深思,但现在结合这个被戳破的“离”位……
还有,阮小姐之前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知不知道这个据点?知不知道这个老婆婆?
一个个问题像是拧紧的发条,在他脑子里嘎嘎作响。
“墨哥,咱……咱现在咋办?”胖子缓过点劲,小声问道,“那帮人进去了,会不会发现咱们动过东西?会不会追出来?”
陈玄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幽深的巷子,又看了看手里救了他俩一命的纸团。
“不能留在这里了。”他沉声道,“不管那婆婆是谁,她的警告是对的。这里太危险,我们先离开再说。”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条吞噬了阮师兄三人的巷子,拉起胖子,转身快步融入广州城昏沉沉的夜色之中。
身后的西关老巷,像一张沉默的巨口,隐藏着无数秘密和杀机。
而那个皱巴巴的纸团,和上面那个被狠狠戳破的“离”位,像一根刺,扎进了陈玄墨的心里。
他知道,必须尽快弄懂这个警示的含义。
月圆之夜,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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