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王雨婷开始在浴室洗澡,似乎想将身上的酒气和今晚的一切不愉快都冲洗干净。
赵志强依旧僵立在客厅中央,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冰冷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和香水混合气味,像一种无形的嘲讽,无处不在。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玄关柜子上那个被随意扔下的、价格不菲的名牌皮包。那刺眼的logo,仿佛在嘲笑他今晚所有的精心准备和可笑期待。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是屈辱、还是彻底心死的冲动,驱使着他。他迈开有些僵硬的腿,走到玄关,伸手拿起了那个包。
皮质柔软,触感细腻,却冰冷得像此刻他的心情。
他并不是想查探什么,或许只是想替她把包放好,又或许只是想通过触碰这件属于她的物品,来确认某些他早已心知肚明、却又不愿彻底相信的事实。
就在他拿起包,准备将它挂到衣帽架上时,一张对折的、硬质的小纸片从未来得及完全合上的包口滑落出来,飘飘悠悠地掉落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赵志强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那张纸片落下,然后,定格在了上面。
那不是购物小票,也不是普通的纸张。那上面印着熟悉的影院logo和独特的票面花纹——是两张连在一起的电影票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手指有些颤抖地捡起了那两张票根。
纸质微凉。他将其展开。
影院的名称,电影的标题,放映时间……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的脑海里。
那部电影……正是他前几天偶然提起,说听说口碑不错,想约她一起去看的那一部。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她皱着眉头,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说:“最近忙死了,没空。再说那种片子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可现在,这两张票根上的时间,清晰地印着就是今天晚上!就是他独自面对一桌冷菜、苦苦等待、疯狂打电话她却关机的那个时间段!
所谓的“跟闺蜜逛街喝酒”,所谓的“手机没电”……
所有的谎言,在这两张轻飘飘的票根面前,被撕扯得粉碎,露出底下丑陋不堪的真相!
她不是去逛街,她是去看电影了。不是和闺蜜,否则何必撒谎?那浓烈的香水味,那精心打扮的妆容,那凌晨才归家的时间……
一个名字,如同幽灵般,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李哲远。
巨大的被欺骗感和羞辱感,如同海啸般轰然袭来,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顶,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两张票根几乎要被他捏碎在掌心。
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被打开,王雨婷穿着丝质睡袍,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沐浴后的慵懒。
她一抬头,就看见赵志强像一尊煞神般站在玄关,脸色铁青,眼神可怕地死死盯着她。而她那个昂贵的包,正被他抓在手里。
“你动我包干什么?”王雨婷立刻皱起眉头,不满地叫道,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抢夺。
赵志强没有动,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将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和那两张被他捏得变形的电影票根,一起举到她面前。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毁灭性的力量:“这,是什么?”
王雨婷的动作猛地顿住。她的目光落在票根上,脸上的慵懒和不满瞬间凝固,转而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和猝不及防。她显然完全忘了票根还留在包里这件事。
“我……我……”她眼神躲闪,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时竟找不到说辞。
“你不是说,跟闺蜜逛街喝酒去了吗?”赵志强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压抑了一晚上的怒火和绝望终于爆发出来,“那这是什么?!这部片子,我前几天说想跟你一起看,你说没空!说无聊!那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你跟谁看的?!啊?!”
连续的质问,像重锤一样砸向王雨婷。
最初的慌乱过去,王雨婷看着赵志强那副仿佛捉奸在床的愤怒模样,一种恼羞成怒的情绪迅速占据了上风。她非但没有愧疚和解释,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倒打一耙!
她猛地一把抢回自己的包,声音变得尖利刺耳,指着赵志强的鼻子骂道:“赵志强!你居然查我包?!你真有病啊!你是不是心理变态?!看个电影怎么了?犯法了吗?我跟谁看需要向你汇报吗?你是我什么人啊?警察吗?”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不能有自己的娱乐?你天天像个怨妇一样疑神疑鬼,有意思吗?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这种不信任人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谎言被赤裸裸地戳穿,她选择的不是坦白或道歉,而是用更激烈的攻击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赵志强的“不信任”和“查岗”上。
赵志强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却依旧美丽的脸,听着她那些颠倒黑白、强词夺理的话,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冰凉,瞬间浇灭了他心中所有的怒火,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谬和心死。
他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是啊……我有病……”他喃喃自语,松开了手,那两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票根飘落在地。
他不再看她,转过身,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回客厅,重新跌坐在那片冰冷的黑暗里。
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面对一个谎言成性、毫无愧疚之心、甚至反咬一口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心,冷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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