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支的六万元工资像一场及时雨,不仅缓解了迫在眉睫的治疗费用压力,更让赵志强有了规划和选择未来的底气。工作的暂时安定只是第一步,他心心念念最重要的事,是给母亲一个真正安稳、舒适的康复环境。那家廉价旅馆的阴影,他一天都不想再让母亲多待。
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他没有休息,立刻开始了寻找出租房的行动。他的目标非常明确:首先,距离诚信商贸公司不能太远,方便他上下班兼顾照顾母亲;其次,环境必须安静,邻里关系简单,利于母亲静心康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价格必须控制在预算内,他不能再轻易动用那笔预支款的核心部分。
他穿梭于公司附近几个建成时间较早、但管理相对完善的老小区之间。电线杆上、社区公告栏里,密密麻麻贴满了出租信息。他一个个电话打过去,询问面积、楼层、价格,然后利用中午休息和下班后的时间,跟着中介或房东一套套地看。
老房子的条件参差不齐。有的光线昏暗,潮湿有异味;有的邻居吵闹,楼道堆满杂物;有的租金高昂,远超他的预期。看了好几套,都不是很满意。但他没有气馁,深知找到一个合适的栖身之所的重要性。
终于,在周日下午,他看到了位于公司后面隔两条街的一个老小区里的一个单元。小区不大,只有六栋楼,楼体外墙有些斑驳,但绿树成荫,地面干净,老人们坐在楼下晒太阳,显得安静而祥和。
房子在四楼,一室一厅,面积不大,大概五十平米左右。家具很旧,是那种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但擦得很干净。墙壁似乎新粉刷过,洁白平整。厨房和卫生间很小,但设施齐全,没有漏水迹象。最让他满意的是客厅和卧室都朝南,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整个屋子亮堂而温暖。窗外正对着一小片绿地,视野开阔,让人心情舒畅。
房东是一对老夫妻,要搬去和儿子同住,价格开得实在,押一付三的价格正好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就这里了。”赵志强几乎没有犹豫,当场就定了下来。他看中的是这里的阳光、安静和那份难得的整洁温馨感,这比任何豪华装修都更重要。
签合同、交钱、拿钥匙。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当他握着那串属于自己的、还带着金属凉意的钥匙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终于,又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虽然简陋,却完全属于他们母子二人。
接下来的两天,他利用每天下班后的时间,像一只辛勤的蚂蚁,开始一点点布置这个新家。他去了附近的二手家具市场,淘换了一张更舒适的单人沙发放在客厅,让母亲可以坐着晒太阳;买了一张结实的小饭桌和两把椅子;添置了新的窗帘、床单被套,都是柔软舒适的纯棉材质,颜色温暖而明亮。
他还特意买了一个小小的收音机,母亲以前就喜欢听着广播做家务或者发呆。他又去超市买了简单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每添置一样东西,这个空荡荡的小屋子就多一分烟火气,多一分家的味道。
一切准备就绪,他去医院接母亲出院的日子到了。
他提前和主治医生进行了沟通,确认母亲目前的状况可以出院居家康复,并详细记下了后续的用药指南和康复训练注意事项。办理出院手续时,看着结清所有费用后剩余的存款,他心中无比庆幸和感激陈美玲的那份预支,否则此刻他面对的将是另一个地狱。
他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扶上轮椅,推着她走出住了许久的病房。刘桂兰看着医院走廊,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有些不舍,又有些期待。
出租车停在小区楼下。赵志强小心地将母亲背起,一步一步,稳健地走上四楼。刘桂兰伏在儿子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实的后背上,听着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眼眶微微发热。
打开房门,赵志强轻轻将母亲放在铺着崭新柔软垫子的沙发上。
“妈,我们到家了。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如释重负。
刘桂兰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地、小心翼翼地环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客厅不大,但被儿子收拾得窗明几净。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新买的淡黄色窗帘随风轻轻摆动。小饭桌擦得锃亮,上面放着一个洗好的苹果。旧家具虽然款式过时,但一尘不染。墙上挂着一个崭新的日历。整个屋子弥漫着一种阳光晒过的清新气味,和医院里那股浓郁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虽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但每一处细节都能看到儿子的用心——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沙发椅,那个方便她拿东西的小边几,那双摆放在门口、崭新的软底拖鞋……
这里没有王家的奢华冰冷,没有旅馆的嘈杂破败,有的只是属于他们母子的、实实在在的安宁和温暖。
刘桂兰的目光一点点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看着儿子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和期待的神情,仿佛在等待她的评价。
她的目光最终回到儿子脸上,嘴唇微微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那不再是悲伤绝望的泪水,而是欣慰、感动、和一种苦尽甘来的酸楚。她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哽咽,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好…这儿挺好,真挺好…亮堂,暖和…是个家,像个家的样子…”
她反复说着“好”字,似乎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这个小小的、简陋的屋子,在她眼中,胜过世上任何华丽的宫殿。因为这里充满了儿子的孝心和他们对新生活的全部希望。
赵志强看到母亲的笑容和眼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他蹲下身,握住母亲粗糙的手,也笑了:“嗯,是咱们的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阳光洒满小屋,温暖而宁静。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经历了漫长的风雨和漂泊,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互相依偎的港湾。新的生活,在这个洒满阳光的小屋里,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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