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将寒宫笼罩在一片绯红之中,汗流浃背的阿水,终于在春山世子的寝殿寻到了人。
对方斜倚在雕花软榻上,正就着夕照翻看古籍,鎏金书页在光影里泛着细碎的光。
少年闯进来时发梢还沾着山涧的水汽,原本清亮的杏眼此刻蒙着层水雾,委委屈屈往榻边一跪:哥哥,那王子又欺负我!瞧,这些都是在寻你的山头上找到的......
阿水将背在身后的包袱打开,里面从头绳到撕碎的贴身衣物散发着野花夹杂着泥土的芬芳。
话音戛然而止,阿水盯着世子颈间若隐若现的淡粉痕迹,睫毛猛地颤了颤。
湿润的眼眶突然蒙上层暗翳,却又在下一瞬垂眸掩住情绪,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水在溪边摔了跤,浑身都是泥......哥哥能不能帮我洗干净?
指尖绞着沾湿的衣角,水光潋滟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人,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鹿。
春山世子搁下书册,笑着揉了揉少年发顶:朵兄昨日说后山温泉最养人,正巧带你去去寒气。
他起身时扶了扶发酸的腰,方才看书太久姿势僵了,动作却故意做得夸张,惹得阿水立刻紧张兮兮凑过来要搀扶。
氤氲的热气裹着硫磺香扑面而来时,阿水还在絮絮叨叨抱怨王子的恶行。
春山将温热的毛巾覆在他发烫的脸颊上,见少年突然噤声盯着自己锁骨,耳尖蓦地红了,不经意地问了句,怎么不说了?发什么呆?
水......水温好烫。
阿水慌忙别开脸,尾巴却不受控地在池底轻轻摇晃。
春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仰头靠在池边闭目养神,水珠顺着喉结滑进衣襟。
忽然脚踝传来奇异的触感,像是丝绸拂过,又带着几分滑腻。
春山惊得睁眼,伸手去抓那不明物,指尖却陷入一团温热柔软。
阿水湿漉漉的脸近在咫尺,龙尾正缠着他的腰,鳞片在雾气里泛着珍珠光泽:明明是我先找到哥哥的......凭什么他能独占你?
尾尖不安地扫过池面,溅起细碎水花。
阿水休要胡闹!
春山板起脸要推开他,却被少年抱得更紧。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委屈的鼻音:那日在桃林,他抱你抱了那么久......我也想抱。
龙尾轻轻收紧,像在确认怀里人的温度,我会很小心,不会弄疼哥哥的。
春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抚过少年湿漉漉的发:你若是再这般耍赖,往后可不带你泡温泉了。
话虽严厉,却任由阿水将头埋进颈窝。
远处山风掠过树梢,温泉池泛起细碎涟漪,将两个相拥的身影揉碎在朦胧水雾里。
夜幕垂落,阿水抱着沉睡的春山世子踏入寝殿,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上投下斑驳树影。
忽有一阵冷冽的风穿堂而过,玄色衣角翻飞间,王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转角,鎏金纹绣的袖口映着廊下摇曳的烛火,宛如燃烧的烈焰。
还不将他放下。
王子声线如淬了冰的刀刃,指尖轻叩腰间玉笛,清冷的符文在笛身流转,他今日脉象虚浮,禁不起这般折腾。
阿水抱人的手臂骤然收紧,龙鳞在袖口若隐若现:他自愿陪我泡温泉,与你何干?脉象虚浮?有你一份。
怀中世子苍白的脸色却刺痛了他的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尾椎骨处传来压抑不住的躁动。
王子冷笑一声,袖中银链破空而出,缠住世子的腰际轻轻一扯。
阿水猝不及防间,怀中温热的身躯已落入对方怀中。
紧接着一声清越的响指,无形的禁锢如蛛网将阿水缚在原地,连龙尾都被凝在半空。
仙魔大战将至,你身为妖族首领,却只顾儿女私情?别忘了,三日后那场山崩,可是你用万千生灵的命为自己挡了劫!
阿水眼底泛起猩红,鳞片簌簌作响:他是我的逆鳞!当年被天界无端围剿,我宁可坠入无间地狱,也不愿松开他的手......如今他穿越平行时空来寻我,这便是天命!
他周身腾起黑雾,将月光都染成妖异的紫,倒是你,神府尊神,为何要将自己困在这方小世界?莫不是也觊觎他能补天裂的灵力?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是我的,也只属于我。
觊觎?
王子俯身将世子额前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眼中却闪过一抹暗芒。
你可知他为了修正你犯下的错,在黄泉路上走了多少个轮回?地府判官的笔都被他求断了三支!
他指尖划过世子颈间若隐若现的咒印,符文顿时发出微光,这次天劫若应在皇城,八百里苍生将化作厉鬼,你当真要他再背负一次罪孽?
阿水周身黑雾骤然消散,露出眼底血丝:我已在收集镇魂珠......只要能护住他......
他望着世子熟睡的容颜,龙角在月光下泛起温柔的银光,当年我堕魔时,他以元神为引替我挡下诛心咒。如今就算要我再入轮回,也定要护他周全。
王子沉默良久,将世子抱得更紧了些:三日后月圆,带着镇魂珠来观星台。你我本源,不要再徒生业障,让他再三奔波……
他转身时,衣袂扫过阿水发梢,若你敢再让他涉险……
话音未落,阿水已化作流光消失在夜色中,唯有空中残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缠绕在世子颈间若隐若现的咒印上,久久不散。
铅云如墨翻涌,将宫阙飞檐染成森然铁色。
春山猛然从雕花软榻上坐起,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窗棂外,暗紫色雷光如蛟龙游走,在云层缝隙间若隐若现的鳞甲泛着冷光。
那绝非凡物,分明是上古凶兽渡劫时才会显现的天相。
小狸!
他攥住锦被的指尖微微发颤,望向蹲在床榻边上的花猫,我昏睡了多久?为何会有此等异象?
花猫甩动蓬松的尾巴,琥珀色竖瞳映着窗外电光:二日罢了。这可不是普通天劫,你那位阿水,原是镇守幽冥海的凶兽,身负弑神之罪。天道岂容他在人间逗留?
他舔舐爪尖的动作突然凝滞,目光穿透重重乌云,那雷劫已攒了三百年的怨气,寻常真仙都要形神俱灭。
世子掀开锦被就要下床,却被骤然绷紧的银链扯得踉跄。
锁链上篆刻的符咒泛着微光,正是师门镇魔所用的锁仙咒。
他攥着锁链的指节发白,腕间已勒出血痕:定是多哥干的好事!还有阿水......
喉间涌上腥甜,他想起三日前阿水说要去城郊看桃花,却再未归来。
小狸轻巧跃至床榻,长尾卷住他颤抖的手腕:你当真要去送死?三日前你为救他,引诱他,强行运转禁术,经脉寸断。若不是王子用内丹护住你的心脉......
他突然顿住,望向天际那道贯穿云层的紫雷,看,第七道天雷了。以王子的修为,定能保住他的魂魄。
春山望着窗外肆虐的天劫,突然笑出声来。
银链摩擦声中,他缓缓屈起膝盖,指腹抚过锁链上的符咒。那笑容在雷光中忽明忽暗:他们总说我是被保护的那个......可这次,我偏要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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