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吧唧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要我说,除了咱那混弟弟是奔着街边糖画、桂花糕来的,剩下这些男人,十有八九是盯着那些穿得清凉的姐姐们瞧呢。咱们仨啊,就是来凑数的背景板。”
她说着还咂咂舌,“不过说真的,那身段,连我这小女子看了都眼热。”
“快收收你那馋样。”
招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女为悦己者容,她们穿得俏,不就是想引着心上人多看两眼,好寻个如意郎君?哪像咱们,裹得跟三只喜娃娃似的,红绸绿缎缠了一身,喜庆是喜庆,就是瞧着傻气。”
她拽了拽领口的蝴蝶结,那结打得太牢,勒得她脖子都酸了。
“哈哈,谁让咱们年纪小、个头矮,胸前的馒头还没发起来呢。”
引弟拍着胸脯,笑得直颤,“不过爹爹说了,只要咱们能顺顺当当跳完那支《百花引》,就赏咱仨一个月的月钱,任凭咱们去买珠钗、尝遍西街的甜食。想想那杏仁酥、玫瑰膏,值了!”
来弟立马点头如捣蒜:“可不是!为了三斗银,折腰就折腰!总比在家被先生逼着转圈强。”
招弟望着两个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点不情愿也散了。
她伸手搂住一人一边肩膀,把她们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行!那就当是为了杏仁酥拼了!苦闷归苦闷,可别真给沈家丢了脸。”
三人紧紧抱成一团,裙摆挤在一块儿,像三朵挨在一起的花苞。
晚风拂过,吹起她们鬓边的碎发,也吹走了最后一丝怯意,管他谁看谁笑,今晚这舞,总得跳得漂亮。
沈小宝眯着眼扫过河道两岸,锣鼓喧天里杂着脂粉香,对岸戏台上的水袖翻飞看得人眼花,他却嫌那叫好声震得耳膜发疼。
转头瞥见沿街摊贩蒸腾的热气裹着甜香扑过来,脚下已经拐向了右边的热闹地。
“小宝少爷,您不去瞧大小姐她们的惊鸿舞了?”
小全子拎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指节都被勒得发红,还不忘踮脚望一眼对岸的戏台,“听说今儿个特意排了《洛神赋》呢。”
“不去不去,”
沈小宝挥着扇子扇开扑面而来的油味,鼻尖微微皱起,“一群人挤着看几个描眉画眼的,闹得头疼。不如寻个清静地儿吃点东西,再找处斗蛐蛐的场子,那才叫舒坦。”
“可待会儿大小姐问起,您怎么回话?”
小全子挠挠头,上次少爷逃了书法课,还是他替着挨了顿骂。
沈小宝眼珠一转,扇子在掌心敲得笃笃响:“就说舞姿翩跹,美得像年画里走下来的仙女儿,满堂喝彩呢。”
“嘿,您这才进学堂认了几天字,编起瞎话来倒越发顺溜了。”
小全子刚笑出声,就见少爷抬脚作势要踢,连忙蹦开两步,嬉皮笑脸地在前头开路,“得得得,小的错了!您慢点走,当心脚下的石子。”
两人顺着摊贩一路逛,小全子眼尖,瞅见街角桂花糕摊子前排着长队。
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白雾里飘出甜香,那糕体透着翡翠般的绿,上头撒着金桂,瞧着就喜人。
“少爷您看!那桂花糕颜色多鲜亮,要不买两块尝尝?”
沈小宝远远瞥了一眼,扇子往那摊子方向一点:“艾草汁是用色素勾的,桂花看着金灿灿,实则是去年的陈货,被香料泡得没了本味。”
“可闻着香得很呐,这么多人排队呢。”
小全子咽了口唾沫,直勾勾盯着那刚出炉的糕点。
“香料放得比米还多,舌头早被麻痹了,自然尝不出好坏。”
沈小宝转身就走,“要吃你自个儿去,我可不吃这糊弄人的东西。”
“得,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小全子一步三回头地跟上,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少爷,咱都逛了半条街了,您到底想吃啥?小的这肚子都快饿扁了。”
沈小宝停下脚步,往街尾瞥了眼。
那边没什么灯,只有零星几个摊子挂着昏黄的油灯,影影绰绰的瞧不清卖什么。
“你自个儿取些钱,去方才那家糕点摊子填肚子吧。”
他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板塞给小全子,“剩下的给我,我去那边看看。”
“那边黑灯瞎火的能有啥好东西?”
小全子不放心,捏着铜板不肯挪步,“您可别乱跑,听说这附近有拐孩子的‘野猫子’。我买点吃食就来寻您,千万别走远了!”
沈小宝挥挥手催他走,等小全子的身影扎进人堆里,才循着鼻尖萦绕的一缕清香,拐进了一条窄巷。
巷子深处有间小作坊,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老汪馄饨”,昏黄的油灯从窗纸里透出来,映得门前的石板路泛着微光。
“老板,来份全家福,要个醋碟,再加份烫干丝。”
沈小宝掀帘进去,里头只有两张小桌,墙角堆着半袋面粉。
从里间转出个穿蓝布短褂的老伯,头发花白了大半,脸上沟壑里沾着点面粉,闻言愣了愣,搓着手小声问:“小公子,这‘全家福’是……”
沈小宝坐在竹凳上,晃着腿笑道:“就是鲜肉、鲜虾、鸡蛋馅的馄饨,每种来六个,合在一起可不就是全家福么?”
老伯眼睛一亮,咧开嘴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好名字!好名字!小公子稍坐,老朽这就给您做。”
后厨很快传来剁馅的笃笃声,沈小宝趴在桌上,瞧着老伯在案板上麻利地擀皮、包馅。
那馄饨包得精巧,个个像小元宝,指尖捏出的褶子整整齐齐。
不多时,老伯提着三个竹篓出来,里头分别装着三种馄饨,往滚沸的浓汤里一挂,竹篓在汤里轻轻晃了两下,刚好两分钟,便提起来倒进碗里,撒上葱花、胡椒粉,再浇上一勺浓汤,白瓷碗里顿时飘起诱人的香气。
“小公子,尝尝这个。”
老伯端来馄饨,又递过一碗酸梅汤,玻璃碗里沉着几颗饱满的梅子,“自家腌的,不算金贵,您不嫌弃就解解腻。”
沈小宝早饿得不行,吹了吹滚烫的馄饨,小心翼翼咬开一个,鲜肉混着汤汁在嘴里爆开,鲜得他眼睛都亮了。
又尝了个鲜虾馅的,虾子弹牙,带着点清甜,鸡蛋馅的则透着股温润的香。
他连吃几个,才想起端起酸梅汤喝了口,酸中带甜,冰凉的汤汁滑过喉咙,刚好压下馄饨的烫,舒服得叹了口气。
“老伯,您这手艺,搁在这巷子里太可惜了。”
沈小宝抹了抹嘴角,“要是去闹市开家大铺子,保准门庭若市。”
老伯正擦着桌子,闻言笑了笑:“老了,折腾不动喽。孩子们都在京城安了家,我守着这小摊子,每天做几十碗馄饨,够糊口就行。”
“也是,图个清静。”
沈小宝点点头,指着酸梅汤,“这酸梅汤也做得地道,帮我装三罐,我带回去给家父尝尝。”
“好嘞!”老伯应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大的陶罐子,往里头舀酸梅汤时,特意多添了两大勺果肉,罐子装得满满当当,才用软木塞封好。
沈小宝吃饱喝足,摸出几枚银元放在桌上,拎起陶罐起身:“老伯,钱放这儿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
“哎,小公子等等!”老伯拿起银元追出来,脸上急得发红,“太多了太多了,一碗馄饨加三罐酸梅汤,哪用得了这么多?”
沈小宝已经走出几步,回头挥挥手:“剩下的算定金,下次来吃您说的山楂球。”
“这……”老伯望着他的背影,把多余的银元揣进怀里,高声喊道,“那下次您来,山楂球管够!”
沈小宝抱着陶罐慢悠悠往巷外走,月光透过巷顶的缝隙洒下来,照得地面明明灭灭。
他正琢磨着待会儿去哪找小全子,冷不防迎面撞上一个人,怀里的陶罐差点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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