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玑真人决定留在青州“观察”,对青州联盟而言,既是压力,也是一次难得的“实战演练”。
使团下榻在联盟总部附近一座清幽的别院。从第二天起,玄玑真人便带着两名金丹弟子,开始在青州境内“巡查”。他们并未通知联盟陪同,显然是想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然而,他们看到的“真实”,却是林晏和墨离精心编织的“织梦”舞台。
第一站,他们“随机”走访了一个靠近边境的凡人城镇。
城镇不大,却整洁有序。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吆喝声不断,孩童在街边嬉戏,人人脸上都带着满足安宁的神色。灵气浓度虽不高,却格外纯净温和,连玄玑真人都觉得呼吸顺畅。
他们“恰好”看到几名护道军士兵在帮一户老人家修补漏雨的屋顶,动作熟练,态度亲和,与凡人相处融洽,毫无修士的倨傲。
“此地的凡人…似乎对修士并无太多畏惧?”一名金丹弟子疑惑道。
玄玑真人目光扫过城镇上空那无形流淌的、温和的秩序之力,心中微动,但并未多说。这只是表象,或许只是此地民风淳朴。
第二站,他们“偶遇”了一队正在野外执行任务的护道军小队。
小队成员修为最高不过练气后期,但配合默契,行动迅捷,正在围剿一窝因灵气滋养而略微躁动的低阶妖兽。他们使用的并非单一法术,而是结合了简易阵法、制式符箓以及精妙的身法配合,效率极高,伤亡极小。
“战法奇特,不似任何已知传承。”另一名金丹弟子评价道,“看似杂乱,却暗合某种高效协作之理。”
玄玑真人注意到,这些士兵使用的符箓和装备,风格统一,显然出自体系化的生产。这青州联盟,在后勤和装备上,似乎投入不小。
第三站,他们“信步”来到一处正在建设中的“灵能感应塔”附近。
墨离“恰好”在那里进行技术指导。看到仙盟使团,他推了推眼镜,不卑不亢地行礼,然后热情地(在允许的范围内)介绍起这座塔的功能:“此塔乃‘织梦网络’节点之一,可监测方圆百里灵气波动、地脉稳固,兼有预警、通讯、小范围气象调节之能,旨在惠及民生,稳固疆域。”
他侃侃而谈,用的都是仙盟规章里鼓励的“利民”、“维稳”等字眼,让人挑不出错处。玄玑真人神念扫过那结构精密的塔身,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青州天地隐隐共鸣的规则灵光,绝非普通法器可比。这技术…有点门道。
第四站,他们“无意间”闯入了王小虎负责的一片试验灵植园。
园内灵气盎然,各种奇花异草生长繁茂。王小虎正蹲在地上,跟一株会跳舞的喇叭花小声聊天。看到陌生人,他有些腼腆地站起来,怀里还抱着一团散发着安宁气息的月光苔。
“各位真人好…这里的草有点怕生…” 王小虎小声解释道。
玄玑真人看着这个气息纯净得不像话的少年,以及园中那些灵性十足、甚至隐隐有守护意味的植物,心中疑窦更深。这种与自然深度亲和的能力,绝非普通木系功法能达到。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在隐隐回应着这个少年的气息。
几天巡查下来,玄玑真人越看越心惊。
青州展现出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井然有序又充满活力的发展模式。
凡人安居乐业,对联盟拥护有加;
修士(主要是护道军和联盟各司职人员)纪律严明,各司其职;
技术应用广泛且深入民生,并非只服务于战斗;
环境治理极佳,灵气纯净,地脉稳固;
最关键的是,整个青州都笼罩在一股温和而坚韧的“秩序”之力下,这股力量并非由某个强者强行施加,而是仿佛从这片土地自身生长出来,与生活在此的每一个生灵息息相关!
他试图寻找仙盟规章中明令禁止的“僭越”之举,比如私自大规模炼制禁忌法器、勾结邪魔外道、残酷压榨凡人等等,却一无所获。反而看到了许多仙盟提倡却难以在成员势力中真正落实的“善政”。
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难道…这青州联盟,当真是一心向善、规矩发展的典范?”玄玑真人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但他毕竟是元婴老怪,心志坚定。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美好”的背后,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始终未曾露面的盟主——林晏,以及那笼罩青州的、奇特的“秩序”之力。
“问题的关键,还在那林晏身上!”玄玑真人下定决心,必须想办法逼林晏出面,或者,找到这“秩序”之力的源头!
而这一切,都被隐于幕后的林晏“看”在眼里。
“嗯,这玄玑老头,观察力还算可以。”林晏在梦境实验室里,一边优化着“织梦网络”的反馈算法,一边点评,“不过,想找到我的‘根脚’,还差了点火候。”
他注意到,玄玑真人的巡查路线,虽然看似随机,但总会被“织梦网络”无形中引导向那些能够展现青州正面形象,却又不会暴露核心机密的地方。这是墨离设置的“最优参观路径”在起作用。
“墨离这小子,搞技术的同时,还把心理学给点上了?”林晏觉得有点意思。
他也察觉到,玄玑真人的耐心正在被消磨。持续的、无懈可击的“美好”见闻,反而会让这种老狐狸更加警惕和不安。
“看来,得给他一点点‘意外’,才能让他觉得不虚此行,也免得他狗急跳墙。”林晏琢磨着。
他的神念扫过青州各地,最后锁定在了西部边境,靠近冥州的一处偏僻山谷。那里,石铮正带着一队护道军,清剿一小股不知为何流窜过来的、被微弱吞噬气息污染的妖兽。战斗不算激烈,但正好能展现护道军的实战能力和应对“幽冥殿残余”的决心。
“就这里吧。”林晏心念一动,一道极其隐晦的指令通过“织梦网络”传递出去。
第二天,玄玑真人“心血来潮”,决定去西部边境看看。
然后,他们“恰好”目睹了石铮带领护道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干净利落地剿灭了那股被污染的妖兽。石铮那狂暴而精准的拳法,以及护道军士兵面对诡异吞噬气息时沉稳高效的应对,都给玄玑真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子…体修之法,刚猛无俦,已得几分‘势’之真意。”玄玑真人看着石铮,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更多的凝重,“应对幽冥侵蚀,也颇有章法,绝非一日之功。”
这次“意外”的见闻,既展示了青州的肌肉,又隐约指向了与幽冥殿的对抗,恰到好处地满足了玄玑真人的部分探查欲望,让他觉得总算摸到了一点“实料”,而非全是粉饰太平。
巡查仍在继续,但玄玑真人的心态,已然在“织梦”的舞台和精心安排的“意外”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他开始觉得,这青州之水,比想象中更深。而那始终不露面的林晏,其形象也在这层层铺垫下,变得更加神秘和高深莫测。
逍遥峰上,林晏感受着玄玑真人那复杂难明的心绪波动,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节奏控制得不错。”
“接下来,该考虑考虑,怎么‘送客’了…”
“老是让人家在咱们这儿白吃白住,影响我躺平的质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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