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带着微光的晨曦透过窗棂,悄无声息地洒入寝殿。
卦辞月是被一种熟悉的钝痛唤醒的——仿佛有细小的雷霆在他敏感的神经末梢上持续不断地轻爆。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压抑的抽气声,宿醉的眩晕感如同无形的潮水,让他感觉整个华丽的寝殿都在缓慢地、令人不悦地旋转。
他勉强撑起仿佛被拆解过的身体,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恼人的晕眩和闷痛。
身为曦神,他已许久未曾感受过如此凡俗的苦楚。
然后,就在他试图凝神静气时,一些破碎却无比清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带着灼人的温度,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那些画面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清晰的细节,一幕幕重现,尤其是庞尊那双灼热的、带着探究意味的金色眼眸,和他那低沉诱哄的声音:
“小曦神,你有……喜欢过人吗?”
“那个人……他也喜欢你吗?”
然后是自己摇头……栽进他怀里……用那种带着鼻音的、委屈的语调说:
“我现在不知道了……他没有回应我的喜欢……”
嗡——的一声,卦辞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到了头顶,脸颊、耳朵、甚至脖颈都烧灼起来,烫得惊人。
他猛地睁开眼,紫罗兰色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窘和慌乱。
天啊……我居然……居然说了那种话!
这种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私密、最柔软的部分暴露于人前的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无所适从。
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微凉的膝盖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份赤裸裸的羞耻。
但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也无法轻易关上。
伴随着对昨夜失态的懊恼,那段被他刻意尘封、不愿触及的过往,也如同沉渣泛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寂言。
那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底最深处。
他不仅说了喜欢,他还记得寂言当时的反应——那个永远平静无波、仿佛万物皆不入眼的世王,在听到“喜欢”二字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近乎茫然的怔忡。
然后……然后寂言什么也没说。
没有回应他的喜欢,没有评价他那番激烈的控诉,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可以被明确解读的情绪。
他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涩却认真的温柔,轻轻拭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那份沉默,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或许曾让他产生过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如今隔着万年的时光回望,只剩下无比的尴尬和难堪。
那算什么? 卦辞月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内心充满了自我厌弃。一场单方面的、狼狈不堪的宣告,换来的是一场无声的……怜悯?还是根本不知如何应对的沉默?
他甚至宁愿寂言当时直接嘲笑了他,或者明确地拒绝了他,也好过那样一种悬而未决的、让人无所适从的沉默。
那种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深刻地提醒着他,他那份在极端环境下滋生出的、扭曲而热烈的感情,在对方那浩瀚无垠、情感湮灭的亘古存在面前,是多么的渺小、怪异……甚至不值一提。
而昨夜,他居然在庞尊面前,再次提到了这段无疾而终、堪称黑历史的“喜欢”!
“我现在不知道了……他没有回应我的喜欢……”
回想起自己醉后靠在庞尊怀里,用那种委屈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卦辞月简直想立刻时空穿梭回去掐死那个喝酒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丢人的事情要记得这么清楚! 他在内心绝望地呐喊,万年前在寂言面前丢人还不够,万年后还要在庞尊面前再丢一次!曦神的脸面都要被我自己丢光了!
那种混合着万年陈酿的羞耻和新近发酵的窘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用力蜷缩起身体,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看不见的点,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尤其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个“没有回应”的对象,竟然是世王寂言!
在醉意朦胧、意识模糊的那一刻,那个深埋在心底、代表着一段混乱、压抑甚至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的名字——寂言——几乎就要冲破理智的封锁,脱口而出。
幸好……幸好最后关头忍住了! 卦辞月后怕得手心冒汗。
如果当时真的说了出来,庞尊会怎么想?仙境里的其他人会怎么想?
‘看啊,堂堂曦神,当年居然喜欢那个十阶的变态头子?’
‘听说还是强制契约的关系呢,这不就是学生喜欢上自己的老师?’
‘最可笑的是,人家世王根本就没回应他!’
他耗费了无数心力,历经磨难才挣脱束缚,登上神位,将那些包含着弱怯与错误情感的过往牢牢封印。他努力塑造着曦神应有的威严与疏离,就是不愿再体验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可昨夜那两杯酒……竟轻易地将这一切击得粉碎!还差点让他说出了最大的秘密!
为什么醒了还要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能像断片一样忘掉?!这简直是酷刑!啊啊啊啊——!
他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崩溃的呐喊,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冰凉的丝绸枕头里,恨不得立刻动用时空法则将昨晚那段历史彻底抹去。
就在卦辞月羞愤欲死,拼命试图用枕头闷死自己,或者至少闷死那段记忆时,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以及庞尊那带着毫不掩饰笑意的清朗嗓音,如同催命符一般响起。
“小曦神?醒了吧?头是不是很晕?我特意准备了效果最好的醒酒灵露哦。”
听到这个声音,卦辞月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下一秒,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扯过旁边的锦被、枕头,以及一切能抓到的柔软织物,迅速将自己埋藏起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
不见!绝对不见!本神已经陨落了!你快走! 他在被子里咬牙切齿地默念,曦神大人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份跨越了万年的、双重叠加的、究极丢人!
门外,庞尊端着那碗精心调制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醒酒灵露,又等了一会儿,里面却依旧悄无声息。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眉头微微蹙起。
不对劲。
按照卦辞月的性子,就算再不好意思,最多也就是冷着脸让他把东西放下然后赶人,绝不会这样一声不吭。
难道是昨晚那酒的后劲太大,出了什么岔子?还是……他身体本来就有不适,被酒力一激,发作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庞尊心里那点逗弄的心思瞬间被一股莫名的焦躁取代。他可没忘记,这小曦神看着清冷强大,内里却似乎藏着些连他都看不透的虚弱和秘密。
“卦辞月?”他又唤了一声,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担忧,不再带着那戏谑的“小曦神”。
里面依旧毫无回应。
这下庞尊彻底站不住了,什么礼貌、什么分寸,在可能的意外面前统统被抛到脑后。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哐当”一声推开了并未反锁的寝殿大门,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 急切的话语戛然而止。
庞尊那双锐利的金色眼眸,瞬间就锁定了床榻上那个异常显眼的、鼓鼓囊囊的“茧”。
锦被、枕头、甚至还有几件柔软的衣袍,被胡乱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正在以一种极其轻微的幅度……瑟瑟发抖?
是的,发抖。虽然幅度很小,但以庞尊的眼力,看得一清二楚。
庞尊:“……”
他满腔的担忧和焦躁,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又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软。
这个……大直男!他刚才在外面胡思乱想了半天,结果人家根本没事,只是……羞愤欲死地把自己藏起来了?
他端着醒酒灵露,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严严实实的“被团”,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是该直接上前把被子掀开,还是该假装没看见,给他留点面子?
他想象了一下被子底下,那位平日里清冷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曦神大人,此刻正满脸通红、眼含水光,是气的也可能是羞的、咬牙切齿地蜷缩着的模样……
……好像,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庞尊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嘴角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故意放重了脚步,走到床榻边。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随着他的靠近,那个“被团”颤抖的幅度更明显了一些,甚至还在努力地、试图往床榻更深处缩去,仿佛这样就能与他拉开距离。
“咳,”庞尊将醒酒灵露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然后故意用带着几分了然和戏谑的语气,慢悠悠地开口。
“我说小曦神……你这是打算在我这雷霆轩里,闭关修炼什么新的龟息大法吗?还是说……我这被子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值得您老人家亲自钻进去勘探?”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被团”,仿佛能穿透层层阻碍,看到里面那个羞窘到快要自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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