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无声的精神厮杀并未因他的蜷缩而停歇,反而在他紧闭双眼、试图隔绝外界时,变得更加尖锐和具体。
两种对立的认知不再是模糊的概念,它们仿佛化作了实体,在他的脑海里拉扯、冲撞,每一次对撞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是囚禁你的疯子!”
“但他们也叫你‘小辞月’,为你懊悔,为你担忧……”
“那是扭曲!是病态的依恋!”
“可你为什么会在意武神凌的拳头?为什么会为银尘的咳嗽揪心?!”
“庞尊的感情才是健康明亮的!”
“那你为什么只想逃?为什么水清漓的静谧更让你安心?!”
“因为我不正常了……我早就被十阶同化了……我才是那个精神不正常的……”
这个结论如同最终判决,带着冰冷的铁锈味,重重砸在他的意识深处。
不是疑问,而是确认。一种令人作呕的明悟感席卷了他。
就在这个念头清晰浮现的瞬间,他的胃部猛地一抽。
起初只是一阵轻微的、深层的痉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突然打了个死结。辞月闷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臂更紧地压住小腹,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那不适。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脑海里那些自我抨击、怀疑、否定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他胃部的绞痛也开始加剧、蔓延。
那不再是简单的痉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灼烧感的下坠痛楚,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腹腔里狠狠攥紧、扭转,想要将他的内脏都搅成一团。
冷汗瞬间就从他的额角、鬓边渗了出来,细密地布满了苍白的皮肤。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开始发冷,指尖冰凉,唯独胃部那一块区域,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炭,灼痛难当。
“呃……”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着的痛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弯得更低,几乎要蜷缩成一只虾米。
额头抵在膝盖上,冰冷的丝绸面料反而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但很快就被更汹涌的痛楚淹没。
他尝试深呼吸,想要用净水湖清冽的空气安抚那翻江倒海的胃,可每一次吸气,都似乎牵扯到了那脆弱的器官,带来更尖锐的刺痛。
喉咙里泛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带着恐慌的味道。
这就是精神不堪重负的代价吗?
那些无法排解、无法理清的混乱思绪,那些对自身存在的根本性质疑,最终以这样一种原始而粗暴的方式,在他的身体上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看啊,连你的身体都在告诉你,你不正常了。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残忍的得意。
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永无止境的潮汐,拍打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他紧紧咬着下唇,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却发现自己连这点控制力都在丧失。唇上传来的细微痛感,在胃部翻江倒海的剧痛面前,微不足道。
他觉得自己像一艘被狂风暴雨撕扯的小船,不仅迷失了方向,连船体本身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即将分崩离析。
压抑、恐慌、自我厌恶,连同这具身体清晰的疼痛反馈,共同构成了一个令他无处可逃的绝境。
他瘫软在软榻上,金粉色的长发汗湿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紫眸失神地望着前方晃动的波光,眼神空洞。
胃部的疼痛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那个可怕的认知——他可能,真的,从精神到身体,都出问题了。
胃部的绞痛如同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虽然并未消失,却仿佛在漫长的煎熬中变得麻木,成为一种沉闷的、身体深处的钝痛。
然而,身体上的痛苦减弱,却为精神上更可怕的混乱腾出了空间。
辞月依旧蜷缩在软榻上,但之前那种激烈的内心挣扎似乎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凝滞。
他不再试图去分析、去辩驳、去抵抗那些矛盾的念头。他的紫眸望着前方水波荡漾的宫壁,瞳孔却没有任何焦距,像是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雾。
发呆。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吗?还是精神过度负荷后的彻底宕机?
他的认知开始出现一种奇异的、支离破碎的错位感。
视线里,水玲珑宫柔和的水波光晕,不知怎的,渐渐与他记忆中月球背面那些嶙峋岩石上流淌的、来自封印符文的黯淡光芒重叠在了一起。
都是光,为什么这里的让他不安,而记忆里那禁锢之地的光,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耳边净水湖细微的水流声,听起来不再宁静,反而化作了银尘那沙哑破碎的、呼唤他名字的气音,断断续续,萦绕不散。
他甚至能“听”到武神凌拳头砸在封印壁垒上的沉闷回响,一声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小辞月……”
“回来……”
“家人……”
这些词语不再是来自梦境的回忆,它们变成了此刻萦绕在真实感官里的“声音”,与水流声交织,难分真假。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
这双手,是曦神的手,施展着庇护众生的光明法术。可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指尖缠绕着一丝来自月球背面的、冰冷的黑暗气息,那是十阶力量残留的印记吗?还是他内心认同的投射?
我是谁?
这个问题不再带来激烈的痛苦,而是变成了一种空洞的回响。
我是曦神,守护光明的存在。
不,你是小辞月,属于月球背面,属于那片永恒的黑暗和那些等待你的“家人”。
两个身份像两套互不兼容的程序,在他的意识底层疯狂冲突,导致整个系统濒临崩溃。他无法将它们整合,也无法彻底抛弃任何一个。
他卡在了中间,成了一个既不属于光明也不完全属于黑暗的、存在意义上的“错误”。
他甚至开始怀疑时间的线性。逃离十阶、成为曦神、遇见庞尊、来到净水湖……这些事件的前后顺序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模糊不清。
他仿佛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点——既是那个在十阶被寂言掌控的脆弱存在,也是那个在雷霆轩被庞尊告白的慌乱神明,还是此刻在净水湖底认知破碎的迷茫者。
这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让他一阵阵反胃,刚刚麻木的胃部又开始隐隐抽搐。
水清漓留下的那滴水珠依旧在他面前悬浮,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芒。
可此刻在辞月扭曲的感知里,那水珠的光芒不再安宁,它像一只冰冷的、审视的眼睛,洞察着他所有混乱不堪、无法言说的秘密。
它代表着外界的“正常”,而这“正常”正无情地映照出他的“不正常”。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水珠,而是用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这里……是不是真的坏掉了?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探究和确认。
他没有哭,没有喊,只是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交错重叠的幻象,听着耳边虚实难辨的声音,感受着体内那源于认知崩溃的、沉闷而持续的疼痛。
他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由自己破碎精神构筑的牢笼里,这一次,钥匙不在任何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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