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坊”和“知味斋”的生意的确红火,银子像流水一样淌进战王府的库房。可虞怀瑾心里跟明镜似的——外头生意再兴旺,若是家里头人心不齐,那也是沙地上盖高楼,不稳当。
这日傍晚,一家子难得聚在花厅用膳。连平日里多在书房独自用饭的墨骁珩,也被虞怀瑾以“一家人总要多聚聚”为由,请了过来。
饭桌上,墨云锋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军营里校场比武的趣事,墨云辰则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插一两句户部见闻。墨玉琳和墨云柔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着新想出来的一个裙摆绣样。
虞怀瑾看着这日渐和睦热闹的景象,唇角微弯,放下筷子,轻轻咳了一声。
顿时,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连墨骁珩也抬眸望向她。
“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虞怀瑾声音温和,却瞬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咱们王府如今,辰儿在户部当差,锋儿在军营历练,柔儿和玉琳帮着打理铺子,连王爷也每日坚持康复,大家都在进步。我想着,不若咱们府里也来个‘月考’如何?”
“月考?”墨玉琳最先好奇地眨眨眼,“嫂嫂,是像书院里那样考试吗?考四书五经?我可不行!”她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墨云锋也挠了挠头:“母亲,我舞刀弄棒还行,写字读书……还是饶了我吧。”
连墨云辰也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虞怀瑾笑了:“不全是书本上的考试。咱们这月考,考的是综合能力。每个人根据自己当前做的事,设定考核内容。”
她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辰儿,你身在户部,考你你对近期京城米价、布价波动的分析,以及……你对户部某些旧档账目的见解。”她话里有话,墨云辰神色一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锋儿,你考校场骑射成绩,外加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兵法心得,不许找人代笔。”
墨云锋脸一苦,但听到兵法心得,又勉强打起精神,这倒是他感兴趣的。
“柔儿,考你新设计的一款首饰或衣裙图样,需得新颖别致,并说明设计理念和预估成本。”
墨云柔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嗯!”
“玉琳,考你独立核算一个铺子三日的流水账目,准确无误,并写一份如何招待不同身份女客的心得。”
墨玉琳先是听到算账有点头大,但听到后面招待客人,又来了兴致,这个她在行!
最后,虞怀瑾看向墨骁珩,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王爷,您就考核每日康复训练的完成情况,以及……嗯,一个月内,发脾气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噗——”墨玉琳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墨云锋肩膀一耸一耸,憋笑憋得辛苦。
连墨云辰嘴角都弯了起来。
墨骁珩本人则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看着虞怀瑾那带着笑意的眸子,闷声道:“……胡闹。”却也没明确反对。
“嫂嫂嫂嫂!”墨玉琳迫不及待地问,“考得好有奖励吗?考得不好……不会要打手心吧?”
虞怀瑾笑道:“奖励自然有,而且保证是你们想要的。考得不好嘛……也不会打手心,但要接受一点小小的‘惩罚’,比如,帮赢家做一件事,或者连续打扫庭院三天。”
“什么奖励什么奖励?”连墨云柔都好奇地凑过来。
虞怀瑾拿出几张制作精美的“券”,放在桌上。只见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
【王爷陪练武券一张】(持此券者可要求王爷指导武艺或对练一炷香时间)
【王妃设计新衣券一张】(持此券者可获得王妃亲自设计并监制的新衣裙一套)
【大哥答疑解惑券一张】(持此券者可向大哥请教任意学术问题,包教包会)
【二哥跑腿办事券一张】(持此券者可要求二哥帮忙办理一件不违反律法道义之事)
【三姐定制首饰券一张】(持此券者可获得三姐亲自设计制作的定制首饰一件)
【小姑姑茶会邀约券一张】(持此券者可要求小姑姑筹备并主持一场小型茶会,邀请其好友参加)
看着这些前所未闻的“奖励”,孩子们(包括心理上的)眼睛都直了!
让平日里威严的王爷陪练武?让如今在户部风生水起的大哥包教包会?让力气大、人面渐广的二哥跑腿?还有王妃亲自设计的新衣,云柔定制的首饰,玉琳操办的茶会……
这每一样,都比金银珠宝更吸引人!充满了新奇和家庭的温情!
“我要!我要那个让大哥答疑解惑的券!”墨玉琳第一个尖叫,“我正有几个账目问题搞不懂呢!”
“我想要父亲陪练武!”墨云锋目光灼灼地看向墨骁珩,他渴望父亲的指导太久了。
墨云辰看着那张“跑腿办事券”,心想若是得了,或许可以让二弟帮忙去查查某些不太好亲自出面的线索……
连墨骁珩,都忍不住多看了那张“设计新衣券”两眼。
“好!考就考!”墨云锋一拍桌子,斗志昂扬,“为了让父亲陪我练武,这次月考我拼了!”
“我也要努力!想要嫂嫂设计的新裙子!”墨玉琳握紧小拳头。
墨云柔也小声却坚定地说:“我会拿出最好的设计。”
墨云辰推了推眼镜,淡淡道:“必当尽力。”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空前热烈,每个人都因为这些奇葩又诱人的奖励,对即将到来的月考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的一个月,战王府的学习氛围简直达到了顶峰。
墨云辰下了值就钻进书房,不仅研究市价波动,更将之前留意到的那些户部旧账疑点重新梳理,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分析。遇到难题时,他甚至会主动去找虞怀瑾讨论,虞怀瑾虽不懂具体账目,却总能从人心和利害关系上给他提点,让他茅塞顿开。
墨云锋在校场练得更狠了,回到府里,洗漱完第一件事就是趴在桌上吭哧吭哧写兵法心得,不会写的字就画圈,然后抓着路过的墨云辰或小厮问,弄得满府都知道二少爷在“发愤图强”。
墨云柔把自己关在工坊里,画废了无数张草图,反复修改,势要拿出一件惊艳的作品。
墨玉琳则抱着账本和算盘,天天缠着府里的老账房先生学习,还拉着永嘉郡主模拟各种招待客人的场景,忙得不亦乐乎。
就连墨骁珩,在进行每日枯燥的康复训练时,似乎也多了些耐心。偶尔想发脾气,看到旁边虞怀瑾含笑的眼神,想到那“不超过三次”的考核,竟也硬生生把火气憋了回去,只是脸色更黑了些,吓得端茶送水的小厮腿肚子直转筋。
虞怀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欣慰。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每个人都主动去学习,去成长,让这个家充满积极向上的活力。
月考的日子转眼就到。
花厅被布置成了临时的考场,每人一张小案,笔墨纸砚俱全。
墨云辰奋笔疾书,分析条理清晰;墨云锋抓耳挠腮,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兵法见解却颇有灵性;墨云柔呈上的是一支融合了花丝镶嵌和点翠技术的发簪图样,精美绝伦,连虞怀瑾都赞叹不已;墨玉琳的账目核算准确,招待心得也写得头头是道。
最让人意外的是墨骁珩,康复记录完整,而这一个月,他竟真的一次脾气都没发(至少没当着虞怀瑾和孩子们的面发),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考核结果由虞怀瑾和墨骁珩共同评定(主要是虞怀瑾评定,墨骁珩负责点头)。毫无悬念,进步最大、完成度最高的,是墨云辰和墨云柔。墨云锋虽然字丑,但内容扎实,也算过关。墨玉琳勉强合格。
奖励发放环节,成了战王府从未有过的热闹场面。
墨云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二哥跑腿办事券】,低声在墨云锋耳边交代了几句,墨云锋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心,包在我身上!”
墨云柔拿到了【王妃设计新衣券】,开心得小脸通红。
墨云锋则兴奋地挥舞着【王爷陪练武券】,眼巴巴地看着墨骁珩:“父亲,明天……明天校场?”
墨骁珩看着儿子那期待的眼神,沉默片刻,终究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嗯。”
“耶!”墨云锋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墨玉琳虽然没拿到最想要的,也得了一张【三姐定制首饰券】,也还算满意,围着墨云柔商量要做什么款式的耳坠。
看着孩子们围着得到的“奖励”兴奋讨论,甚至开始商量“券”与“券”之间如何交换、合作,花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墨骁珩坐在轮椅上,看着这鲜活热闹的一幕,看着虞怀瑾含笑站在中间,如同春风化雨般将全家凝聚在一起,他沉寂许久的心湖,似乎也被投下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忽然觉得,这样“胡闹”的月考,似乎……也不错。
家庭氛围,从未如此刻这般轻松、活跃,充满了凝聚力。
虞怀瑾知道,这只是开始。内部的基石越牢固,将来面对外部的风浪时,才能更加从容。
而她能感觉到,外面的风,已经开始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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