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越来越近,京城的主街熙熙攘攘,采买年货的人们摩肩接踵,欢声笑语和商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俗世的热闹与生机。
战王府的马车在人群中缓缓前行,车身宽大华丽,檐角悬挂的鎏金铃铛随着移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前后皆有衣着整齐、神色肃穆的护卫开道,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敬畏地让开道路。
“是战王府的车驾!”
“快看!里面坐的肯定是王爷和王妃!”
“啧啧,真是气派!听说王爷如今身体大好了,前儿个还在西郊大营演武呢!”
“王妃更是了不得,把王府打理得富得流油,几个孩子个个成才!”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啊!”
羡慕、赞叹的目光追随着马车,与数月前战王府门可罗雀、被人暗中嘲笑的境况已是天壤之别。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狐裘,暖意融融。虞怀瑾穿着一身杏子黄缂丝缠枝莲纹的锦袄,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乌发如云,只簪着一支通透的碧玉簪,简约却难掩通身的贵气与从容。她正微微侧身,听着身旁的墨骁珩低声说着什么。
墨骁珩今日未着戎装,穿着一身玄青色暗纹常服,身姿挺拔,昔日因瘫痪和郁气而显得冷硬的面部线条,如今柔和了许多,眉宇间是沉淀下来的威严与沉稳。他目光落在虞怀瑾身上时,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年前宫中还有一场年宴,陛下特意嘱咐你我都要出席。”墨骁珩道,声音低沉。
虞怀瑾微微一笑,颊边泛起浅浅梨涡:“知道了。琳儿的嫁妆单子我昨晚又核对了一遍,添妆的礼也都备齐了,只等开春。”
“辛苦你了。”墨骁珩伸手,轻轻覆上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宽大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却异常轻柔。
车厢内气氛温馨而宁静。车窗外是俗世的喧嚣,车窗内是他们携手构筑的安稳世界。
与此同时,战王府那处看管虞怀姝的偏僻小院,却出了一点意外。
许是年节下府中人事调动,看守的婆子一时疏忽,又或许是虞怀姝在疯癫中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和执念——她不知怎的,竟撞开了并未锁死的后窗,穿着单薄肮脏的里衣,赤着脚,如同一个真正的游魂,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小院,混入了街上的人流。
她头发蓬乱,脸上脏污不堪,眼神涣散,嘴里依旧念念有词:“我的……都是我的……星辰大海……” 偶尔看到街边铺子里挂着的红灯笼或鲜艳的布匹,她会突然扑过去,吓得店家连连惊叫,引来一片骚乱和鄙夷的目光。
“哪儿来的疯婆子!”
“快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啧啧,真晦气!大过年的!”
“看她那样子,像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妾室还是……”
有人认出了她,压低声音惊呼:“哎!那不是……那不是谢家那个被休弃的……”
“我的天!是她!虞家那个大小姐!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疯了呗!听说被休弃那天就疯了!”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指指点点的议论,如同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她,可她似乎浑然不觉,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跑,赤脚踩在冰冷肮脏的雪水上,冻得青紫,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命运,就在这一刻,以一种极其偶然又残酷的方式,让两条早已分岔的轨迹,再次短暂交汇。
虞怀姝跌跌撞撞地跑到主街中央,恰好挡住了战王府车驾前行的路。开道的护卫立刻上前,厉声呵斥:“什么人!敢挡王府车驾!速速让开!”
这一声呵斥,似乎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虞怀姝。她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辆华丽马车微微掀起的窗帘后,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车帘因马车停顿而晃动,虞怀瑾恰好因外面的喧哗,无意间抬眼望向窗外。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虞怀瑾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形如乞丐疯妇的女人——头发打结,面容脏污扭曲,眼神空洞又疯狂,单薄的脏衣下是瘦骨嶙峋的身躯,赤脚站在冰冷的泥泞里,瑟瑟发抖,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精心打扮、眼高于顶的姐姐,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合。
而虞怀姝,在那短暂的清明瞬间,看到的却是一个她几乎不敢认的妹妹——端坐在温暖华贵的马车里,身着锦绣,容颜娇艳焕发,气度雍容娴静,仿佛被时光和幸福精心滋养的明珠。而她身边那个曾经被断言瘫痪、暴戾阴鸷的男人,此刻正沉稳地坐在那里,如山岳般可靠,看向妹妹的眼神带着清晰的维护与……柔情?
那是墨骁珩?那个“活阎王”?
那是虞怀瑾?那个她以为会深陷泥潭、凄惨度日的妹妹?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才是该坐在那样马车里的人!她才是该享受尊荣富贵、夫君爱重的人!
巨大的视觉冲击和认知颠覆,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捅进了虞怀姝混乱的脑海,将她最后一丝浑噩都灼烧殆尽,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痛苦和清醒的绝望!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伸出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马车里的虞怀瑾,眼球暴突,充满了血丝,“是你!是你!虞怀瑾!”
护卫见状,立刻要上前将她拖开。
“等等。”虞怀瑾清淡的声音从车内传出,阻止了护卫的动作。她看着窗外状若疯魔的虞怀姝,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仇恨,没有快意,甚至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仿佛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
这种彻底的平静和无视,比任何嘲讽和报复,都更让虞怀姝崩溃。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虞怀姝声嘶力竭地哭喊,泪水冲开脸上的污渍,留下两道狼狈的痕迹,“那本该是我的!是我的!是我不要了才给你的!是我施舍给你的!你捡了我不要的东西!你得意什么?!你凭什么?!”
她语无伦次,试图用尖锐的言语撕破对方那层让她自惭形秽的平静外壳。
街上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对着虞怀姝指指点点,议论声越来越大。
“真是疯了!胡言乱语!”
“什么她的?战王妃如今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经营来的?”
“就是!当初可是她抢了妹妹的姻缘,现在还有脸说这种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墨骁珩眉头微蹙,显然不喜外面的喧哗和那个疯妇对他妻子的无礼指责。他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了挡虞怀瑾的视线,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驱散闲杂人等,回府。”
“是,王爷!”
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客气但强硬地请围观的百姓散开,同时两名护卫上前,准备将癫狂哭喊的虞怀姝带走。
虞怀瑾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那个歇斯底里的姐姐一眼。她轻轻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外面那个疯狂而绝望的世界。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和温暖,只剩下淡淡的檀香和她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
车帘落下的一瞬间,虞怀姝清晰地看到了虞怀瑾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以及墨骁珩那自然而然的维护姿态。
那一眼,如同最后的审判。
她所有的疯狂、不甘、怨恨,在那彻底的云泥之别的对比下,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她抢来的,是深渊。
她丢掉的,是天堂。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死死地盯着那辆缓缓启动、渐行渐远的华丽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街角,仿佛带走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光和暖。
然后,她像一滩烂泥般,彻底瘫软在地,眼神彻底涣散,连最后一丝清明和挣扎也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的黑暗。
护卫将她架起,送回那个偏僻的小院。从此,京城街头,再无人见过那个疯癫的虞大小姐。她仿佛一滴水,彻底蒸发在了战王府辉煌日子的阴影里,再无痕迹。
而马车内,虞怀瑾轻轻靠在软垫上,闭上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墨骁珩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都过去了。”他低声道。
“嗯。”虞怀瑾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意,“回家了。”
马车驶向战王府,驶向那个充满烟火气、充满希望和未来的家。窗外的喧嚣渐渐远去,而他们的路,在前方,依旧漫长,却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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