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鳍”号拖着几处不甚明显的能量灼痕和装甲凹损,缓缓驶入回音港的指定泊位。暗影回廊的初次侦察任务,在经历了那场令人窒息的影鳞鳗遭遇战后,后续的航程反而显得异常平静。王恪(默客)的存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所过之处,连最凶残的虚空掠食者也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远远避开了这片区域。任务提前完成,采集到的环境数据和异常点标记远超预期。
但舰舱内的气氛,却比出发时更加凝重。返航的几天里,除了必要的战术交流,几乎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鹰眼和扳手刻意避免与王恪待在同一个舱室,即使不得已碰面,眼神也飞快地移开,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与疏离。老猫依旧沉默地履行着职责,但观察王恪的次数明显增多,眼神深处是医者的审慎与一丝难以化解的忧虑。队长雷恩则陷入了更深的沉默,时常盯着星图或任务报告发呆,眉宇间的皱纹仿佛又深刻了几分。
王恪对此毫不在意,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立。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休息隔间里,或静坐冥想,巩固着“真如弑妄道”那微妙的新境界,或透过舷窗,漠然地看着窗外流转的星尘。胸口的“静心星泪”持续散发着凉意,帮助他压制着力量深处那蠢蠢欲动的毁灭欲望,也让他能以一种近乎绝对的冷静,回顾着撕裂影鳞鳗族群意识节点的那一击。力量的精准与控制力确实提升了,但那种挥手间抹除存在的冰冷感,依旧让他心底某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舰体轻轻一震,对接完成。气压平衡的嘶鸣声响起,舱门滑开,港口喧嚣的声浪和混杂的气味瞬间涌入。
“任务交接我去处理。老规矩,48小时休整。保持通讯畅通。”雷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队员们,在王恪身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明,“解散。”
队员们如蒙大赦,迅速收拾个人物品,低着头快步离开舰舱,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窒息。
王恪最后一个起身,步伐平稳地走下舷梯。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作战服,戴着兜帽,与周围匆忙来往的佣兵、技师格格不入。他没有理会港口的热闹,径直朝着小队在港区分配的临时休息区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休息区的走廊入口,一个异常活泼、甚至有些呱噪的声音就穿透了港口的嘈杂,清晰地传了过来:
“……所以说队长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出这么刺激的任务居然不叫我!我可是把‘星语者’初级认证都考过了!对付那些藏头露尾的虚空玩意儿,我的‘灵犀共鸣’肯定比老式的广域扫描好用多了!还有还有,我新改装的‘小星星’探测器,灵敏度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王恪脚步微顿,目光透过兜帽的阴影向前望去。
只见休息区门口,队长雷恩正被一个娇小的身影围着团团转。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略显宽大、却点缀着不少自改造亮片和发光线条的技师服,头发是罕见的星蓝色,扎成两个乱糟糟的团子,随着她激动的语速不停晃动。她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活力,碧绿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正手舞足蹈地对着一脸无奈和疲惫的雷恩喋喋不休。她身边还漂浮着一个圆头圆脑、闪烁着柔和蓝光的球形小机器人,似乎就是她口中的“小星星”。
“萤!安静点!”雷恩忍不住低喝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任务报告还没写,指挥部那边催得紧。你的入职手续办完了?”
“那当然!效率超高!”名叫“萤”的少女得意地一拍胸脯,随即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但依旧清晰可闻),“队长,我听说这次任务……遇到了‘大家伙’?是不是超级危险?新来的那位……‘默客’先生,真的像传闻里那么……厉害?”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甚至有一丝……崇拜?
雷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缓步走来的王恪,语气严厉:“萤!不该问的别问!记住你的岗位职责是信息支援和设备维护,不是打听八卦!”
萤吐了吐舌头,但也注意到了雷恩的目光,顺着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了走近的王恪。她脸上的兴奋瞬间被强烈的好奇和一丝怯生生的打量取代,但并没有像鹰眼他们那样流露出恐惧。她身边的球形机器人“小星星”也转向王恪,发出一阵轻微的扫描嗡鸣声。
王恪无视了这一切,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准备进入休息区。
“啊!您就是默客先生吧!”萤却突然鼓起勇气,小跑两步跟了上来,保持着一点距离,声音清脆,“我叫萤!星萤!是新来的通讯和信息支援专员!以后请多指教!”她甚至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王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只是兜帽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算是听到了。他推开休息区的门,走了进去。
星萤站在原地,看着那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非但没有气馁,反而眨了眨眼,小声对漂浮的机器人说:“小星星,他好像……真的很酷诶!跟档案里说的一样!”
“萤!”雷恩的声音带着警告,“去熟悉你的工作站!别再打扰他!”
“知道啦知道啦!”星萤笑嘻嘻地应着,转身蹦蹦跳跳地朝着技术区跑去,充满活力的身影和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远去,“小星星,我们快去把新装备装上!下次任务我一定要让队长刮目相看……”
雷恩看着星萤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疲惫更深。补充队员……上面这次塞来的,怎么是个活宝?但不可否认,星萤在信息处理和灵能辅助方面的天赋测评确实很高,正是小队急需的类型。只是这性格……和现在小队死气沉沉的氛围,尤其是和那位“默客”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转头看向王恪进入的休息区房门,目光复杂。一个是从地狱归来的沉默杀神,一个是未经世事、活力四射的新芽。这样的组合,在危机四伏的暗影回廊,真的能……共存吗?
雷恩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指挥部交报告去了。
而休息区内,王恪静立在窗前,窗外是港口永不停歇的忙碌景象。星萤那充满生机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与他内心那片冰冷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力量在血脉中安静地流淌,可控,却依旧危险。
一个新的变量,加入了这场充满未知的棋局。他不知道这株突然闯入的“新芽”,会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无论如何,路,依旧要继续走下去。
只是这一次,寂静的旅途旁,似乎多了一丝……吵闹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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