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天衍宗弟子的指尖,终究还是碰到了叶染的下颌。
指腹粗糙,带着一股常年握剑的薄茧,还沾染着几分酒气与劣质熏香混合的油腻。那触感,轻佻而冒犯,像一只苍蝇落在了精美的瓷器上。
周围的空气,在那一刹那,似乎凝固了。
敖烬垂在身侧的手,黑色的指甲已然探出了半寸,锋利如刃,只待一个念头,便能将眼前之人割裂成最细微的尘埃。
然而,预想中的血光并未迸现。
叶染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快,也更……出人意料。
“啊——!”
一声凄厉的、仿佛杜鹃泣血般的尖叫,猛地从她喉中迸发出来。这声音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瞬间盖过了巷口所有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惨叫吸引了过来。
紧接着,叶染像是被蛇蝎蛰了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踉跄着向后退去,一头撞进了刚刚站稳的敖烬怀里。
“夫君!夫君我怕!”她死死抓住敖烬的衣襟,将脸埋在他胸前,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与侮辱。那哭声,再也不是之前那种委屈的呜咽,而是带上了几分绝望的、撕心裂肺的悲鸣。
这一下,演得太真,太过了。
那为首的弟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骇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他看着自己那只还悬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扑在男人怀里抖成一团的叶染,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被冒犯的恼怒和更加病态的兴奋所取代。
他不过是摸了她一下,她竟反应如此激烈?
这岂不是更说明她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得意与张狂,“怕?小美人,你越是怕,小爷就越是喜欢!”
他身后的同伴们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看向叶染的目光,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淫邪。
“废物!”那弟子笑够了,一转头,恶狠狠地瞪向将叶染护在怀里的敖烬,“还不给小爷滚开!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软蛋,抱着她,不嫌硌手吗?”
他一边骂着,一边伸出手,重重地在敖烬肩上推了一把。
这一推,他用上了几分力道。
敖烬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竟真的顺着那股力道,向后一个踉跄,最终“噗通”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他怀里的叶染也跟着失去了支撑,尖叫着跌坐在他身旁。
这一幕,太过真实。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修仙者面前,本就如此不堪一击。
“夫君!”叶染的哭声愈发凄惨,她手忙脚乱地去扶敖烬,可她自己也跌坐在地,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看得人心头发紧。
周围的凡人,彻底被激怒了。
“太过分了!简直是畜生!”
“仙人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还有没有王法!”
“那小娘子和小相公真可怜……”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愤怒的情绪像是干燥的柴薪,被这一点火星,迅速点燃。
那为首的弟子听着耳边嗡嗡作响的指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狠戾。一群蝼蚁,也敢对他指指点点?
他目光一转,不再理会地上那对“可怜”的夫妇,而是将怒火,转向了那还在“咕嘟”冒着热气的面摊。
“穷酸气!就是你们这些贱民,污了小爷的眼睛!”
他怒吼一声,抬起一脚,狠狠踹向那烧得正旺的炉灶。
“哐当——!”
沉重的铁锅被整个踹翻,滚烫的浓汤夹杂着面条与炉灰,倾泻而出,泼洒了一地。灶膛里的炭火滚落出来,瞬间点燃了棚子的草顶。
“啊!我的摊子!”面摊老板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想冲上去救火。
“救什么救!”那弟子一把揪住老板的衣领,将他瘦弱的身体提了起来,狞笑道,“今天小爷心情不好,你这破摊子,就当是给小爷的孝敬了!还有钱呢?把钱都给小爷交出来!”
他蛮横地在老板身上摸索,很快便翻出了一个装满了铜板的、沉甸甸的钱袋。他掂了掂,嫌恶地撇了撇嘴,随手扔给一个同伴,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将面摊老板甩了出去。
老板娘哭喊着扑过去,扶起自己的丈夫。火势越来越大,棚子很快便烧了起来,浓烟滚滚。
这一连串的暴行,彻底点燃了人群的怒火。
“住手!”
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然而,他还没靠近,便被那弟子身边的一名同伴,随手一挥。一股无形的气劲撞在他胸口,年轻人闷哼一声,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不自量力。”那名同伴冷哼一声,掸了掸衣袖,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
这血腥的一幕,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人的怒火。他们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的愤怒,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人群死寂。
巷口,只剩下棚子燃烧的“噼啪”声,和叶染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压抑的啜泣声。
那为首的弟子很满意这种效果。他要的就是震慑,要的就是这群凡人眼中那混杂着恐惧与绝望的神情。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叶染身上。
他觉得,前戏已经足够,是时候,享用他的“主菜”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与叶染接触时,却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女人的哭声,似乎……变了。
不再是那种惊恐的、绝望的悲鸣,反而……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冰冷。
是的,冰冷。
仿佛那流下的不是温热的泪水,而是一颗颗凝结的冰珠。
那弟子晃了晃脑袋,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了出去。一个凡人女子,能有什么花样?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一步步走向跌坐在地的叶染,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狞笑。
“小美人,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战利品,“跟小爷走吧,保证让你……”
他的话,再一次,没能说完。
因为,叶染的哭声,停了。
那哭声,停得毫无征兆,就像一根被瞬间绷断的琴弦。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眶依旧通红。可那双眼睛,那双本该盛满了恐惧与无助的、清澈如溪水的眼眸,此刻,却变了。
里面的水汽,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散去。
没有了惊恐,没有了柔弱,没有了任何情绪。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漆黑,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井底,没有倒影,没有波澜,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吞噬一切光明的虚无。
当一个人的情绪,无论是喜是悲,是爱是恨,浓烈到极致时,最终呈现出来的,往往便是这种极致的“空”。
那为首的弟子,对上了这双眼睛。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窜遍全身。他明明是筑基期的修士,此刻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来自太古洪荒的凶兽盯住了,那凶兽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血液冻结,神魂战栗。
他想后退,想逃离这双眼睛的注视。
可他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巷口,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燃烧的火焰,还在发出“噼啪”的声响。
叶染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不哭了,也不抖了。她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
这碗面,味道很好。
这凡间的烟火气,让她那颗沉寂了万年的心,也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暖意。
她本来,玩得很开心。
可现在,这些苍蝇,把她的游乐场,弄脏了。
他们打翻了她的面,烧了给她煮面的摊子,还伤害了那些虽然渺小、却很真实的“背景板”。
最不可饶恕的是,他们让她觉得,无趣。
当游戏变得无趣时,作为唯一的玩家,她有权,也有义务,提前结束它。
一股冰冷的、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她那娇小的身体里,悄然弥漫开来。
这股杀意,凡人无法感知,那几个筑基期的弟子也只能隐约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悸。
唯有敖烬。
那个还躺在地上,扮演着“重伤夫君”角色的敖烬,在那股杀意升腾的瞬间,他墨色的眼瞳,骤然紧缩。
他太熟悉这股气息了。
这不是愤怒,不是憎恨,而是一种更加高级,也更加恐怖的东西。
那是属于混沌魔尊的意志——当她决定要抹去什么东西时,所散发出的、如同天地法则般冰冷而绝对的毁灭意志。
她不打算“玩”了。
她要……杀人了。
就在那股毁灭意志即将化为实质的瞬间,叶染的目光,从那为首的弟子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了倒地不起的敖烬身上。
她的唇,无声地动了动。
没有声音,只有一个口型。
敖烬看懂了。
她说的是——
“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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