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染的指尖，冰冷，却仿佛带着焚尽万物的温度，轻轻落在了墨邪的眉心。
没有能量的波动，没有法力的奔涌。
只有一种纯粹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宣告”。
宣告他的终结。
墨邪全身的魔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他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连思维都停滞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正顺着叶染的指尖，蛮横地侵入他的神魂，开始从根源处，抹除他存在的痕迹。
“不……”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了极致的恐惧，墨邪那双猩红的眼瞳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谋划了千年，等待了千年，他才是天命所归的新魔尊！
“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爆！”
墨邪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自己与混沌魔核之间那脆弱的联系，当成了引爆的导火索，试图引爆这枚足以毁灭三界的能量源泉。
他胸口那枚黑色的晶体，光芒骤然大盛，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更加不稳定的能量，开始在其中疯狂积聚，眼看就要彻底失控。
然而，叶染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爆？”她歪了歪头，神情天真得近乎残忍，“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她的指尖，轻轻一捻。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嗡——
墨邪胸口那枚即将爆炸的混沌魔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所有狂暴的能量，在一瞬间被强行压了回去。晶体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恢复了沉寂。
墨邪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与魔核之间那最后一丝联系，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彻底切断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躯壳，一个被主人收回了所有权限的、可悲的窃贼。
“看到了吗？”叶染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砸在墨邪的神魂上，“这，才是‘操控’。”
她收回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在空中随意地弹了弹。
墨邪的身体，却依旧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没有死，但这种感觉，比死亡更让他恐惧。他成了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神魂，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在此时，一声压抑着无尽痛楚的龙吟，从叶染身后响起。
敖烬靠着石柱，单膝跪地，一口金色的龙血从他口中喷出，洒落在崩解的地面上。他强行压制着体内肆虐的混沌魔气，脸色白得像纸，但那双金色的竖瞳，却依旧死死锁定着墨邪，其中燃烧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这个杂碎，差点害死了她。
这个认知，比他自己身受重伤，更让他愤怒。
敖烬深吸一口气，身后一道模糊的、庞大的金色龙影一闪而逝。他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对着墨邪的方向，遥遥一握。
“碎！”
一个字，言出法随。
墨邪周围那被叶染意志禁锢的空间，骤然向内坍缩。一股纯粹的、带着无上威严的龙族之力，化作无形的磨盘，要将他从物理层面，彻底碾成齑粉。
这是敖烬在重伤之下，能催动的最强一击。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墨邪那身由魔气凝聚的甲胄，表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然而，就在龙力即将彻底合拢的瞬间，叶染却微微皱了皱眉。
“别弄坏了。”
她轻声说了一句，随即伸出左手，对着墨杜的方向，轻轻一招。
那股碾碎一切的龙力，在触碰到墨邪身体的前一刻，被另一股更加诡异的力量强行拨开。
墨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飞向了叶染。
敖烬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不是想救墨邪。
她只是……不想自己的“战利品”，被别人弄坏。
这个认知，让敖烬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个疯子，还在计较这些。
他索性收回了力量，专心压制体内的伤势，将战场，完全交给了她。
墨邪像一个破烂的玩偶，被吸到了叶染的面前。
“现在，我们来算算账。”叶染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你胸口这东西，我本想等恢复一些实力再来取。是你自己急着送死，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她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正对着墨邪胸前那枚已经与他血肉模糊地长在一起的混沌魔核。
墨邪惊恐地看着她的动作，他想喊，想求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怕，很快的。”叶染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我会把它，完整地，取出来。”
话音未落，她的五指猛然收拢。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从墨邪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只见他胸前的血肉，连同那身破烂的甲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无数根与魔核相连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触手，被一根根地扯断。
那不是简单的剥离。
那是神魂层面的、最残酷的凌迟。
墨邪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他那黑曜石般的面甲上，倒映出叶染那张带着浅笑的、恶魔般的脸。
就在叶染即将把魔核彻底扯出的瞬间，异变陡生！
墨邪那双猩红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怨毒。他那张光滑的面甲，突然从中间裂开，一道纯黑色的、凝聚了他千年怨念与残存力量的魂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射向叶-染的眉心！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将所有的一切，都赌在了这同归于尽的一击上。
他算准了叶染在抽取魔核时，心神必然会有一瞬间的专注。
他算准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不可能闪避。
他更算准了叶染这具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绝不可能再承受任何神魂层面的攻击。
这一击，快到极致，毒到极致。
叶染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确实没料到，这只蝼蚁，在被彻底碾碎之前，还能藏着这么一手。
她想躲，但身体的反应，跟不上意识。抽取魔核的动作已经完成，无法中断。
眼看那道魂刺就要刺入她的眉心。
“吼！”
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轰然炸响。
一直半跪在地上的敖烬，身影在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叶染的身前，用自己的后背，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那道致命的魂刺。
噗——
魂刺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敖烬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背后那片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更是炸开一团血雾。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晃了晃，却依旧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将叶染牢牢地护在身后。
“你……”
叶染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呆呆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宽阔的后背，看着那道贯穿了他身体的、正在消散的黑色魂刺，脑子里，一片空白。
又一次。
这个男人，又一次，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了攻击。
墨邪脸上的怨毒，凝固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会一次又一次地，为一个疯子，做到这种地步。
而这瞬间的失神，也成了他此生最后的念头。
“找死。”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从敖烬的身后传来。
叶染动了。
她不再管那枚已经脱离墨邪身体、悬浮在半空的混沌魔核。
她只是抬起眼，看向墨邪。
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光彩，都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只剩下，一片纯粹的、足以冻结神魂的……虚无。
她抬起右手，对着墨邪，遥遥一指。
“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压。
只有两个字。
墨邪的身体，从指尖开始，无声地，化作了最微小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他的脸上，还保持着那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从血肉，到骨骼，再到神魂。
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自诩魔尊的强大存在，就在这片由他守护的残域里，被真正的主人，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痕迹。
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随着墨邪的彻底消散，叶染那股支撑着这片残域毁灭的意志，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骤然消散。
正在崩解的世界，停了下来。
空气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叶染静静地站着，看着墨邪消失的地方，仿佛在确认他是否真的死透了。
噗通。
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
只见敖烬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直直地向前倒去。
叶染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想也没想，身影一闪，便冲了过去，在那具滚烫的身体砸在地面前，用自己同样摇摇欲坠的身体，接住了他。
很重。
敖烬的身体，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
那股熟悉的、带着龙涎香的灼热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将她包裹。
“喂……”
叶染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抱着他，跪坐在地上，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她该怎么办？
魔尊的知识库里，有无数种杀人的方法，有无数种毁灭世界的方法，却唯独没有，救人的方法。
尤其是，救一个被她自己，间接害成这样的……人。
怀里的身体，越来越沉。
那均匀而有力的心跳声，也变得微弱而紊乱。
叶染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低下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男人，看着他那张苍白如金纸的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
她忽然觉得，这个刚刚还被她嫌弃、被她威胁要炸掉的世界，如果真的没有了他……
好像，真的会变得，很无聊。
无聊到，让她连多待一秒，都觉得厌烦。
她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像一只受伤后，拼命寻找温暖的幼兽。
身体的剧痛，神魂的虚弱，在这一刻，尽数袭来。
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耳边，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敖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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