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汉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浪狠狠撞在后背,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摔在满是腐叶和碎石的地上。耳鸣声尖锐得像是要刺穿脑膜,眼前一片昏花,硝烟和泥土的味道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几乎让他窒息。
“参谋长!”
警卫排长嘶哑的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只有力的手猛地将他从地上拽起。顾维汉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视线好不容易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排长那张被硝烟和鲜血糊得几乎看不清原貌的脸,只剩下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却依然燃烧着焦灼和决绝。
“别管我!冲出去!”顾维汉的声音撕裂般沙哑,他一把推开排长搀扶的手,回头望去。
那片狭窄的溪谷,此刻已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稀疏的枪声和零星的爆炸还在继续,更多的是刺刀碰撞的铿锵和垂死前的怒吼与哀嚎。可以看到几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正死死抱住扑上来的日军,用牙齿,用最后一丝力气,拖延着追兵的脚步。那是他的兵,他的兄弟,用生命为他们这几个人,铺开了一条用血肉染红的小路。
“走!”顾维汉扭回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眼眶热得发烫,却流不出一滴泪。他不能回头,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流。
残存的十几个人,如同受伤的野兽,踉跄着扑进茂密的山林。荆棘撕扯着早已破烂的军装,在裸露的皮肤上划开新的血痕,却无人顾及。每个人都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知道跟着前面那个虽然摇晃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向着山林深处亡命奔逃。
身后的枪声和叫骂声渐渐变得稀疏、遥远,被层层叠叠的树木吸收、阻隔。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如同附骨之蛆,依旧紧紧咬在身后。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烧红的炭火。腿像是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沉重无比。顾维汉的手臂伤口在奔跑中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但他浑然未觉。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倾听身后的动静,以及辨认前方昏暗崎岖的山路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最后一名战士也几乎瘫软在地,顾维汉才猛地停下脚步,举起完好的那只手,握紧了拳头。
所有人立刻依托树木和岩石瘫倒下去,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没有人说话,死里逃生的庆幸早已被巨大的悲痛和疲惫淹没。还能动的人警惕地端着所剩无几的武器,指向来路,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尽管那里面可能已经没有了子弹。
林间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他们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照在一张张沾满污泥、汗水和血渍的脸上,映出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顾维汉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抬起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手上混合的血污和汗水,让视线更加模糊。
他环视身边,连同自己和警卫排长,只剩下十七个人。人人带伤,军装褴褛,武器残破,几乎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他们还活着,但从那死亡溪谷冲出来的每一步,都踏在战友的尸骨之上。
警卫排长默默挪过来,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想要给顾维汉包扎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顾维汉却轻轻挡开了他的手,目光越过层叠的树影,方向,那里,枪声已经彻底停歇了。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支从战友手中捡起的、刺刀上还残留着暗红血渍的步枪,握得更紧了些。
“走!”顾维汉低命令道,他撑着树干强行站起身,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警卫排长二话不说,用肩膀顶住他,半架着就往林子深处钻去。
剩下的十几个人咬着牙跟上。疲惫让他们每一次迈步都如同酷刑。
脚下的腐叶层变得湿滑,地势开始陡峭。
然而,追兵比想象的更快。
“那边!支那兵!”日语伴随着一声枪响,子弹“咻”地打在顾维汉刚才靠过的松树上,树皮飞溅。
“砰!”警卫排长头也不回,凭感觉朝声音来处回了一枪,那边传来一声闷哼。但这如同捅了马蜂窝。
“哒哒哒——”
轻机枪的扫射声骤然响起,子弹泼水般倾泻过来,打得枝叶纷飞,碎木乱溅。一名落在后面的伤兵身体猛地一震,背后爆开一团血花,一声未吭就扑倒在地。
“小石头!”旁边的人想去拉,却被另一发子弹擦过头皮,鲜血瞬间糊住了眼睛。
“别停!别回头!”顾维汉的声音撕裂般响起,他一把推开搀扶他的排长,自己却因反作用力踉跄几步,手臂伤口也崩裂开了,鲜血瞬间染红绷带。
他们借着林木掩护,拼命向山顶爬去。身后的机枪声和三八大盖清脆的射击声还有日军士兵呼喝声,如同附骨之蛆,紧咬不放。不时有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或打在身旁的岩石上,迸出火星。
小鬼子训练有素,分工明确。一部分人正面火力压制,另几人则从侧翼快速迂回,试图包抄。
“右边!”他嘶声提醒,同时举起那支带刺刀的步枪,扣动扳机。
“咔!”撞针空响的声音——没有子弹了。
几乎同时,两名日军士兵猛地从右侧灌木后冲出,明晃晃的刺刀直刺而来!
“参谋长!”警卫排长目眦欲裂,想扑过来已来不及。
顾维汉瞳孔紧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疲惫和伤痛。他非但不退,反而迎着左侧那名日军的刺刀冲了上去,刺刀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军装撕裂,带出一溜血珠。与此同时,他手中握着的步枪用尽全身力气,一个标准的突刺动作,借着对方前冲的势头,将刺刀狠狠捅进了右侧小鬼子的胸膛!
“呃啊——”那日军士兵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刺刀。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顾维汉一脸。他来不及感受那腥咸,用力拧腰拔刀,身体就势向左一撞,将那名刚刚刺空而失去平衡的日军撞得一个踉跄,紧接着反手一枪托,狠狠砸在对方的后颈上!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警卫排长冲到顾维汉身边时,两名日军已倒地毙命。
顾维汉拄着步枪,剧烈地喘息着,脸上的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滴落在脚下的腐叶上。
他们继续向上,利用刚才争取到的短暂时间,拉开了一点距离。但身后的枪声再次逼近,而且更加分散,显然日军也改变了策略,试图从多个方向挤压他们的活动空间。
山顶在望,但那里林木稀疏,几乎无处可藏。
还有手榴弹吗?”顾维汉喘着粗气问。
警卫排长摸了摸腰间,只剩下最后一枚手榴弹。
顾维汉接过手榴弹,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你们几个,往那边岔路跑,”他指了指另一条下山的小径,对几名伤兵命令道。
“参谋长!”
“执行命令!”顾维汉语气不容置疑。
几名士兵红着眼睛,咬了咬牙,转身向岔路跑去。
顾维汉则带着剩下的人,迅速躲到山顶几块巨岩形成的天然掩体后面。他小心地将手榴弹的导火索拉出,仅剩的几支有子弹的枪也被集中起来,对准了上来的路径。
林间的脚步声和日语呼喝声越来越近,仍有至少七八十个小鬼子,径直朝着山顶摸来。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明晃晃地照在这片小小的阵地上。顾维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也能听到身边战士粗重而压抑的呼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下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那声音不同于三八大盖,是他们熟悉的机枪声。
这枪声……是咱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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