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灰色的身影堵在门口,楼道昏黄的光只给他轮廓镀上一层冰冷的边。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只有那双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却如同实质般刺来的目光。
寒意沿着陈默的脊柱炸开,皮肤激起层层战栗。没有思考,没有权衡利弊的时间。身后是死路,眼前这唯一的“通路”,无论通向地狱还是深渊,他都只能跳下去!
在灰衣人脚步微动的前一刹那,陈默猛地缩回探出窗外的头,双手死死抓住锈迹斑斑的铝合金窗框边缘。冰冷的铁锈瞬间刺痛手心。他根本没回头去看那逼近的死神,全部的力量和意志都凝聚在下半身——身体后坐,双脚狠狠蹬在冰冷的瓷砖洗手池上,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向着窗外那条锈蚀的铁管猛扑过去!
他必须一次成功!
身体腾空,带着风响。
左肩的剧痛在瞬间拉扯中爆发,如同活生生撕开皮肉!他咬碎了后槽牙才没发出惨叫。
嗤啦!
布满红褐色铁锈的管道触手冰凉、粗糙,表面有些湿润。他扑过去的双手和部分胸膛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上。巨大的撞击力震得他五内翻腾,喉头一股腥甜,但双手却凭着求生欲的本能,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了那条微微向下倾斜的管道!
成了!第一步!
身体悬空吊在管道上,脚下就是令人晕眩的、充满垃圾腐败气味的黑暗巷道。他根本不敢向下看,所有感官都集中在手上那一点可怜的抓握力,和身后阁楼窗户里涌出的、那刺穿灵魂的冰冷杀意上!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在他背上!
下一秒!
砰!
一声闷响从上方传来!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有人重重踩踏在卫生间窗台上发出的声音!
他来了!
陈默的心脏狂跳到要撕裂胸腔!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压倒了肩膀的剧痛和肺部的火辣。没时间犹豫!他没敢抬头看,双腿猛地向上屈起,胡乱地勾缠住冰冷的管道增加摩擦力,整个人如同一条挂在铁丝上的湿毛巾,狼狈又绝望地开始向下滑!
粗糙的铁锈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摩擦着他的手掌、手臂、胸膛乃至腿侧,所过之处瞬间留下火辣辣的细密刮痕。冰冷的金属混合着深秋夜里的寒气,迅速带走身体的温度。
但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身后头顶急速逼近的破风声和一种纯粹而暴戾的杀机!
嗒!
一声清晰的、金属被踩踏的声音!就在他头顶正上方不到半米的位置!那个灰衣人显然比他更快、更精准!一步便跃出窗口,双脚准确地踏在了排水管更上方的位置!
沉重的力量压得排水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更多的锈蚀片簌簌剥落!陈默甚至能感觉到从上方管道传递下来的震动!
跑!
向下!只有向下!
陈默几乎是闭着眼,疯狂地屈伸双腿蹬踹管道,带动身体向下滑落!他不敢用双手交替攀爬(速度太慢!),只能任由身体在重力和手脚并用制造的摩擦力之间找平衡,像个失控的滑轮一样磕磕绊绊地下降!
巷道狭窄,两面墙体的黑影急速在眼前拉长变形。腐朽垃圾的气味越来越浓烈刺鼻。头顶上方,是如同跗骨之蛆般追击而下的沉重压迫感!
速度!
灰衣人的速度太快了!
风声裹挟着冰冷的杀意几乎要贴上他的头皮!
砰!
一声皮靴底踏在铁管上更加清晰的撞击!力道之大,让陈默抓着管道的双手都震得发麻!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在他头顶上方极近的距离敲响!对方只需要再降下一两米,就能像碾死一只壁虎一样,轻易踩碎他的手指或头颅!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那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到他的后颈!
“啊啊——!”巨大的恐惧和逼入绝境的疯狂让陈默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股热流猛地从小腹炸开,流窜向四肢百骸!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屈起的右腿不再蹬踏管道借力,而是猛地向上、向侧后方——狠狠踹了出去!目标是那追击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他不知道能不能踹中!这几乎是盲目的赌博!
脚上的硬底鞋似乎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是皮革?还是管道?
同时,他抓住管道的双手猛地松开!
身体失重下坠!
自由落体!
风声在耳边尖啸!失重感攫住心脏!下方垃圾腐败的恶臭扑面而来!
但他下坠的高度只有一层楼左右——这条狭窄巷道的底部远比预想的近!这不顾一切的放手一搏,让他瞬间脱离了头顶灰衣人的控制范围!
哐当!
他的身体狠狠砸进巷底堆积的垃圾堆里!混杂着烂菜叶、废弃塑料、破布和各种难以名状污秽的软泥瞬间包裹上来。预想中骨骼碎裂的剧痛没有出现,巨大的冲击力被腐烂的缓冲层化解了大半,但他整个人还是被砸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痛,半边身体陷入了冰冷粘稠的垃圾浆里,刺鼻的恶臭瞬间灌满了鼻腔和口腔。
“呜…呕……”他一阵干呕,但求生欲强行压制了身体的不适。挣扎着抬头向上看去。
巷道狭窄,向上望去如同深井。
那根锈蚀的排水管仍然悬挂在昏暗的天光下。在距离他坠落点上方大约一层多楼高的位置,灰衣人的身影紧紧贴在管道上,一动不动。他的动作因为陈默刚才那绝望又混乱的一脚和随后的自由落体而被短暂打乱了节奏。
更关键的是——陈默的目光死死聚焦在灰衣人刚刚踩踏的铁管位置上!就在他脚边,管道侧面,深深嵌入了一小块扭曲变形的深灰色铁皮——正是陈默在卫生间里当武器踹出去的那个矮脚铁皮罐!
罐子被暴力踩瘪,深深嵌在了锈管上!它似乎卡住了灰衣人落脚点附近的位置,或者是干扰了他的重心,让他此刻不得不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借着巷道上方投射下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陈默甚至捕捉到那灰衣人极其短暂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偏了一下头——他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脚边那嵌入管道、扭曲变形的铁皮罐上。
像是在审视一个突然出现的、令人不悦的干扰物。一种极细微的、冷冽的停顿。
这个停顿,给了陈默千分之一秒的喘息!
他根本无暇思考那铁皮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吸引对方的注意。死亡的威胁从未解除!对方调整姿态只需要一瞬间,下一秒就能如同索命的猎鹰扑击下来!
跑!离开这条狭窄的死亡甬道!
陈默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手脚并用,疯狂地从冰冷粘稠的垃圾堆里挣扎爬起!撕裂的军大衣已经被浸透,变得沉重不堪,左肩每动一下都如同万针攒刺!他跌跌撞撞,完全分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向着巷子更深处相对黑暗、远离排水管的一端猛冲!
肮脏的泥水在他脚下四溅。喘息声沉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刚冲出几步,身后的排水管上再次传来清晰的声响——那是皮靴底在生锈金属上用力蹬踏的声音!灰衣人调整完毕,带着更加冰冷的怒意,再次向下扑来!
快!再快!
陈默几乎榨干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他看到一个由废弃家具和建筑废料堆成的转角,像个破败的路障堵在巷子中间!他没有丝毫减速,反而借着前冲的势头,肩膀微沉,狠狠撞了上去!
腐朽的木板应声碎裂!碎木屑飞溅!他冲破了阻碍,视野豁然稍开——前面虽然依旧狭窄黑暗,但不再是完全的死胡同!他看到巷子深处似乎有个岔口!更深处是彻底的漆黑,而岔口斜前方不远的一侧巷壁上,隐隐约约透过来一点微弱的光亮——像是从某个被巷子遮挡的建筑物窗户或者街口投射进来的路灯光芒!
那点微光,在无尽绝望的黑暗中,如同灯塔!
生的希望!
他拼尽全力,拖着如同灌了铅、剧痛撕裂的躯体,踉跄着、嘶吼着,像一头垂死挣扎奔向光亮的困兽,朝着那一点微光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在他身后,那沉重的、如同催命鼓点般的脚步声,已经重重落在垃圾堆上,带着令人牙酸的碾碎声,毫不停歇地紧追而来!
脚步声如影随形,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紧贴着他的后颈,正在急速拉近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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