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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的队伍,如同一条臃肿而迟钝的巨蟒,在满目疮痍的官道上缓慢蠕动。
曾经繁华的洛阳被远远抛在身后,但那股浓重的焦糊味,却像是附骨之疽,混杂在扬起的尘土里,钻入每个人的口鼻,顽固地提醒着他们,那座帝都的毁灭是何等彻底。
队伍的最前方,是董卓那辆由八匹骏马拉着的巨大楼车,甲士环卫,威风凛凛。其后,是绵延数里的车队,满载着从洛阳宫廷、府库、乃至百官私宅中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古玩典籍。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不堪重负。
在这片混乱的洪流中,林渊策马而行,身着新换的校尉甲胄,腰佩董卓亲赐的环首刀,看起来精神抖擞,与周围那些或麻木或疲惫的西凉兵卒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现在是董卓的亲卫校尉,负责拱卫中军,这是一个不大不小,却能时常在董卓面前露脸的职位。一路上,他不时高声呵斥着那些略显散漫的士卒,或主动为前方开路的将领传达命令,表现得勤勉而又充满干劲,像一个刚刚得到提拔,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年轻人。
没有人知道,在他那副忠心耿耿的面孔下,一双眼睛正通过姻缘天书的视野,冷静地观察着整个队伍的气运流转。
董卓的黑龙气运依旧盘踞在队伍中央,虽然在洛阳的大火中萎靡了不少,但依旧是这支队伍无可争议的核心。无数代表着“效忠”、“畏惧”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将它牢牢拱卫。
林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上。
马车的帘子紧闭,但林渊能“看”到,车内端坐着一个身影,正是董卓的首席谋士,李儒。
在李儒的头顶,那条代表着他自身气运的紫色毒蛇,正盘成一团,蛇信时不时地吞吐着,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而最让林渊在意的,是从那条毒蛇身上,延伸出的一条灰色的丝线。
那条线,代表着“怀疑”。
它的另一端,不偏不倚,正好连接在林渊自己的身上。
它并没有因为洛阳的风波落幕而消散,也没有因为林渊如今的“得势”而变淡。恰恰相反,它像一根坚韧的蛛丝,在迁都路上的风尘与喧嚣中,依旧牢牢地存在着,甚至比在王允府邸时,更加凝实了几分。
林渊心中了然,那条老毒蛇,从未真正地放松过对自己的警惕。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继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但他已经悄然分出一部分心神,开始留意周遭的一切。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他的亲卫小队里,有两名新调来的士卒。他们做事很勤快,话也不多,但林渊注意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这两人总有一个会不远不近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他们从不与自己对视,却总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林渊催动天书,视野瞬间切换。
他清晰地看到,在那两名士卒的头顶,各有一条极细的,代表着“监视”的灰色丝线,而丝线的源头,正是李儒所在的那辆马车。
“果然。”林渊心中冷笑。
李儒的手段并不算高明,但却很实用。对于一个普通的亲卫校尉而言,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异常。
但林渊偏偏就不是普通人。
他没有选择揭穿,更没有打草惊蛇。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很乐意奉陪。他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他要做的,不是洗清自己的嫌疑,因为那根本不可能。在李儒这种多疑成性的人面前,越是清白,就越是可疑。他要做的,是给李儒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让他将自己的“异常”,归结于某种他能够理解的原因。
队伍行至一处驿站,暂时停下休整。
林渊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兵,自己则提着水囊,大步流星地走向队伍后方。那里,有一批特殊的“乘客”——以王允为首的,被董卓“请”到长安的汉室公卿。
他们没有独立的马车,只是被像货物一样,塞在几辆闷热的囚车里。昔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公大臣,此刻个个灰头土脸,神情萎靡,与寻常的囚犯无异。
林渊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林校尉。”负责看守的几名士卒见到他,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中带着几分谄媚。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位是太师面前的新贵,前途不可限量。
林渊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几辆囚车,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身影上。
正是王允。
他穿着一身肮脏不堪的囚服,头发散乱如枯草,断掉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林渊径直走到囚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围的目光,包括那两名属于李儒的“眼睛”,都聚焦了过来。
王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林渊的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王司徒,别来无恙啊。”林渊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但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这西行的路,可还习惯?比起您那冬暖夏凉的密道,滋味如何?”
“噗——”
王允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死死地盯着林渊,眼中血丝满布,屈辱、愤恨、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番对话,在外人听来,是胜利者对失败者赤裸裸的羞辱与嘲弄。
“哼,老东西,还敢瞪我?”林渊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戾气。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囚车的木栏上。
“哐当!”
巨大的声响让王允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车壁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要不是你这老狗,小爷我怎么会卷进这么多破事里?”林渊指着王允的鼻子,破口大骂,“告诉你,到了长安,有你好受的!太师说了,得让你这老家伙,亲眼看着大汉的江山,是怎么一点点改姓董的!”
他演得声情并茂,将一个得了势便猖狂无比的小人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周围的西凉兵卒们都发出了哄笑声,他们最喜欢看这种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被踩进泥里的戏码。
而那两名李儒的探子,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这一切,都符合一个骤然得志的底层军官该有的表现。
骂了几句,林渊似乎觉得失了身份,又或许是骂累了,他“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便走。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余光瞥见,王允正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地捂着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气绝身亡。
演得不错。
林渊在心中,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辱骂,对王允而言都是真实的酷刑。但那条被强行编织的“忠诚”之线,却会压制住他所有的反抗念头,让他只能被动地承受,并完美地扮演好一个“阶下囚”的角色。
林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拿起一个干硬的胡饼,就着水囊里的凉水,大口地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很香,像一个饿了许久的苦力。
他能感觉到,那两道监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挪开了。
似乎,他刚才那番粗野的表演,成功地取悦了他们背后的主人。
然而,当林渊再次催动天书,看向李儒所在的马车时,他的眉头,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那条灰色的“怀疑”之线,非但没有变淡,反而……比之前更加深邃,颜色也从浅灰,变成了近乎墨色的深灰。
怎么回事?
林渊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的表演,应该天衣无缝才对。一个幸进的小人,一个被羞辱的前朝重臣,这出戏的逻辑完美闭环。李儒这种聪明人,最喜欢的就是用自己能够理解的逻辑去解释一切。
可为什么,他的怀疑反而加深了?
林渊一边啃着胡饼,一边在脑海中复盘着自己从见到李儒以来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明白了。
问题,不在于他演得不好。
而在于,他演得太好了!
他所扮演的这个“林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西凉亲兵,到卷入连环计,再到截胡貂蝉,献计董卓,最后成为亲卫校尉……这一切的晋升,在旁人看来,充满了太多的“运气”和“巧合”。
而他刚才的表现,无论是对下属的管束,对上级的谄媚,还是对敌人的跋扈,都表现得滴水不漏,完美地符合了一个“小人得志”的模板。
可一个真正靠运气和巧合上位的人,是做不到如此“完美”的。
他应该会有些许的不安,会有些许的笨拙,会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而自己,太过从容了。
这份从容,才是李儒眼中,最大的“不协调”之处。
这个老奸巨猾的毒蛇,他怀疑的,不是林渊的忠诚,也不是林渊的动机。
他怀疑的,是“林渊”这个身份本身。他觉得,这个完美的“小人”面具之下,藏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林-渊将最后一口胡饼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仿佛在咀嚼一个棘手的敌人。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条毒蛇的敏锐。
想用简单的表演来糊弄过去,恐怕是不行了。自己越是想扮演一个“正常”的幸进之徒,在李儒眼中,就越是“不正常”。
看来,得换个思路了。
既然无法消除他的怀疑,那不如……就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真相”。
一个足以让他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彻底移开的,惊天动地的“真相”。
林渊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向了队伍中另一处地方。
那里,吕布正骑在他的赤兔马上,沉默地前行。他与董卓的楼车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
林渊看到,在那位温侯的头顶,一股暴烈的紫色气运正在压抑地翻滚着,而他与董卓之间那条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子”情义线,在经历了王允府邸的风波后,已经变得细若游丝。
林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李儒不是想找一个答案吗?
那自己,就亲手给他造一个。
一个能把所有不合理,都变得合理的答案。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西斜的太阳将官道染成了一片昏黄。
距离长安,不远了。
而长安城里的那场好戏,也该提前准备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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