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玉将那块石头往旁边踢了踢，石头滚到了一边的停住了。看走了不少路，就在附近砍倒了棵细支枯树，将大的分支砍下来，塞在竹篓里，拖着树干往山下走。
一路喘着粗气艰难的将树干拖到知青点门口，赵秀丽在院子里晾衣服，看见忙放下手中的衣服，大步走出院子帮忙。
“你怎么这么虎，一个人就上山砍柴去了。”
“今天太阳好，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胡文玉解释。
“你呀。王萍，快出来帮忙。”
“哎，来了”
王建民看见几位女同志费劲的样子，要过胡文玉手中的斧头，利落的将树干砍成几段。胡文玉连忙道谢，他默默走开了。
“我跟你说”王萍忍不住开口，“王知青人挺好的，就是话太少，好多社员找他拉话他也这样。”
胡文玉笑着点点头，将自己的另一个收获拿了出来。
“文玉，你太厉害了，居然打了只兔子！”王萍忍不住声音拔高了几度，吸引来了屋里人的动静。
男知青搓着手出来瞧热闹，吴英莲也忍不住探头出来看。
“小点声！还要吸引多少人”赵秀丽蹙眉提醒。
“嘿嘿，我一时激动嘛”
“也是我运气好，这兔子突然窜出来吓我一跳，我就把石头扔出去恰好砸中了。咱们谁会杀兔子剥皮呀”
刘江涛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胡知青，我来吧。我是四川人，这个最在行了，保证给你处理干净，就是...嘿嘿”
胡文玉适时开口，“我突然回到知青点，给大家带来了不少不便。这只兔子我准备除夕炖了给大家加道菜。”
“好，那我就代男同志们谢谢胡知青的补贴。这兔子皮，你准备做什么，我给你鞣了吧？”
胡文玉谢过刘江涛，被赵秀丽拉到屋里取暖。出了一身汗，这会是觉得冷了。搓搓手，涂上一层蛤蜊油，这双手的好好养养，以后还要握笔。
吴英莲腊月二十出嫁，对象是给村支书的二儿子曹钊，胡文玉依旧是送了一块手帕。结婚那天，吴秀丽穿了件崭新的蓝棉袄，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胡文玉有心想用碳化的木棍给她描眉，想到自己的身份—寡妇，退却了，还是不要在人家结婚的好日子上赶着。但那一脸的妆容让胡文玉不敢直视。
红纸涂的大红脸蛋，嘴上跟吃了小孩似的，庆幸她没有粉底，不然...想到小时候参加体操比赛画的妆容，胡文玉打了个寒颤。
曹钊推着全队唯一一辆自行车，将吴英莲接回家。他们的身边围着几个队上的壮小伙一直在起哄。一对新人甜蜜又害羞的走了，迈向他们的新生活。
胡文玉站在房门口没有出去送，王萍拿着几颗喜糖回去塞给她，“你怎么不出去送送？”
她笑笑不说话，拨开糖纸将硬糖塞进嘴里，差点落下泪来。
“真甜啊！”以前这种硬糖她都是不吃的，要减肥，要控糖......在这个时代，一颗糖却显得弥足珍贵。
读书，唯有读书，才能离开这片土地，不就是再读一遍大学吗，凭借她前世上高三往死里读的劲头，凭她的知识积累与教学经验，不信考不上。
很快，女知青的的屋子里就传来了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王萍与赵秀丽也被她拉着加入了学习。
2月17，除夕。知青点也早早准备开了，六个人你出面粉，我出一瓶罐头，她出两把干豆角，他出点粉条鸡蛋......再配上那只兔子，凑下来也能做一桌丰盛的菜肴。
北风在知青点窗外呼啸，趁着天还没没黑透，大家都聚在男知青的屋里，土炕烧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浓郁香气。
小小的屋子里，六个人挤在炕桌周围，桌上几乎被盆盆碗碗摆满了，堪称他们插队以来最“奢华”的一顿年夜饭。
红烧兔肉是硬菜，此刻在粗瓷大盆里冒着油光酱色的热气。肉罐头炖土豆里，土豆炖得烂乎，滋味比肉还香。干豆角烩粉条咕嘟得咸香适口。腌泡菜酸辣脆爽，极其开胃，还有盘金灿灿的炒鸡蛋。
“来咯来咯，最后一道菜，‘百炼成钢’炒白菜出锅！”刘江涛用他那带着浓重川普的腔调，端上最后一盘菜，引得大家一阵笑。
“就你话多，快坐下吃吧！”王萍笑着嗔怪道，一边给大家倒上用热水。
六只搪瓷缸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我们大家欢聚度过又一个新年！”
“为……为我们大家都能好好的！”
“祝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
祝福词说得有些杂乱，但情意是真切的。
话匣子就此打开。刘江涛最先忍不住，夹起一大块兔肉：“龟儿子嘞，香惨喽！胡知青，你这手艺不错！如果你回城开馆子，肯定天天爆满！”
钱爱国只是憨厚地笑着，闷头吃菜，不住点头。王建民则笑了笑，给他又夹了一筷子鸡蛋：“多吃点，少说点。就你话多。”
赵秀丽看着大家，她轻声说：“真没想到，咱们六个人，也能凑出这么一桌菜来。感觉像做梦一样。”
“可不是嘛，”王萍接话，她最活泼，语气里带着憧憬，“你说，明年这时候，我们会在哪儿呢？会不会已经回城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回城，是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王建民打破沉默，他平时话最少，但开口总让人心安：“不管在哪，肯定比现在好。国家总需要人建设，我们好好干，总有出路。”他举起杯，“来，为更好的明年。”
“对头！”刘江涛立刻响应，“老子相信，好日子就在后头！等老子回去了，一定要天天吃回锅肉，吃一碗倒一碗！”
他夸张的说法又把大家逗笑了，王萍笑得直抹眼泪：“你就吹吧你！还倒一碗，美得你！”
胡文玉也笑了，她看着这些在困苦中仍然乐观向上的青年，这时候人们多淳朴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觉得，不管以后我们在天南地北，都不会忘了今天，忘了这间小屋，忘了这盆兔肉的味道。”
“忘不了！”钱爱国突然瓮声瓮气地冒出一句，脸涨得通红，“大家……都是革命伙伴！”
这句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是啊，远离父母家乡，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们就是彼此最亲密的战友。
他们不再去谈论渺茫的未来，而是珍惜着眼下实实在在的温暖。
吃着菜，分享着从报纸上看到的见闻，王萍起头唱起了革命歌曲，刘江涛甚至开始用四川话学支书做报告，学得惟妙惟肖，炕桌上笑声不断。
窗外的风依旧在吹，但这小小的知青点里，灯火温暖，饭菜香甜，六个年轻人的心靠在一起，用最朴素的乐观和情谊，抵御着整个时代的严寒，企盼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却必然光明的春天。
热闹过后，三个女孩笑着回到屋里，胡文玉拿出准备好的蛤蜊油，塞给王萍赵秀丽，“我如今的情况也瞒不住你们，家里要给弟弟找工作，早就断了接济。
手头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盒蛤蜊油是我的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你们可不要嫌弃。真的是感谢你俩一直对我的关心，如果不是还有你俩，我都不知道......”
王萍急忙拉住她，“说什么呢，咱们都是同一年来到前进大队，如果不是你跟秀丽帮助我，鼓励我，我早都坚持不下去了。
不提家里了，我家还不是一样，倒还是每月给寄点东西，只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向活泼的王萍想到在这片土地已经几年了，回城，好像已经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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