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山林寂静得只剩下四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葛青阳在前引路，速度更快，灰色的道袍在黑暗中几乎融为一体，只能凭借其偶尔停顿等待时模糊的轮廓辨认方向。
铁哥和李振紧随其后，两人脸色都异常凝重。铁哥紧握着砍山刀，刀柄上的血迹尚未干涸，粗重的呼吸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李振则不时侧耳倾听，手中紧握判官笔，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黢黢的林木，仿佛那里面随时会再扑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凡跟在最后，努力调整着呼吸，体内新生的力量在经脉中奔腾，修复着方才搏杀带来的细微损伤，也驱散着那股源自尸傀的阴冷死气。他的感官在“武学奇才”和“铁血煞魄”的双重加持下变得异常敏锐，能捕捉到风中极细微的异响，能闻到泥土深处不同寻常的腐败气息。
葛青阳的路线变得更加飘忽难测，有时明明看似绝路，他却能寻到一道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石缝穿过，有时又会突然转向，绕开一片看似平静、他却示意绝不能靠近的低洼地带。
“道长，方才那怪物……”李振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非天成，乃人造。”葛青阳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罕见的冷厉，“以战死者为材，辅以极阴之地煞气，再用邪门丹药或功法催炼，方能成此凶物。力大皮厚，无惧痛苦，唯剩杀戮吞噬之本能的工具罢了。”
“是何人如此歹毒？炼制这等东西，所欲为何？”铁哥啐了一口，怒道。
“不知。”葛青阳摇头，“但绝非善类。能弄出这种东西，其势力、其图谋，恐怕小不了。这山中……类似的东西，恐怕不止一具。”
他的话让气氛更加沉重。
又沉默地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林木渐渐稀疏，前方隐约传来潺潺水声。
是一条山溪。溪水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微光。
“歇一刻钟。”葛青阳在溪边一块大青石旁停下，“饮水的饮水，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动作快。”
铁哥和李振确实也到了极限，尤其是铁哥，虎口崩裂的伤口需要处理。两人立刻走到溪流下游，掬水清洗，李振从怀中取出金疮药给铁哥敷上。
林凡走到溪边，蹲下身，用冰冷的溪水冲洗着右手上沾染的、那尸傀眼窝里流出的粘稠黑血。刺骨的寒意让他精神一振，指尖那细微的撕裂痛楚也缓解了不少。
他看向溪水上游。葛青阳独自一人站在那块大青石上，负手望着溪流来的方向，月光勾勒出他清瘦而略显孤寂的背影。夜风吹动他灰白的发丝和道袍下摆，竟透出一种与周遭乱世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林凡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前辈。”他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葛青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多谢前辈救命、再造之恩。”林凡郑重说道。无论这老道士出于何种目的，这份恩情是实打实的。
葛青阳似乎轻笑了一下，笑声里听不出情绪：“各取所需罢了。老道顺手，你命硬，两不相欠。”
林凡沉默了一下，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前辈……似乎对那药王谷，颇为熟悉？”
葛青阳的身影在月光下似乎凝滞了一瞬。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似嘲弄，似淡漠，又似一丝极淡的……厌倦。
“熟悉？算是吧。”他望着潺潺流水，仿佛在看逝去的时光，“许多年前，曾在谷中住过些时日，读过几卷书，认得几个人而已。”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林凡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平淡下的暗流汹涌。那“毒鼎令”，那“影卫”的追杀，绝不仅仅是“认得几个人”那么简单。
“那药王谷……”
“好奇心太重，死得早。”葛青阳打断了他，语气重新变得淡漠，“有些浑水，不是你现在该趟的。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林凡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道：“那方才那尸傀……前辈可知，这世间还有何处有这等邪物？或者说，何人可能炼制？”
葛青阳这次沉默得更久。夜风吹过溪面，带来阵阵凉意。
“炼制尸傀、阴兵之类的手段，自古有之，多被视为邪魔外道，为正道所不容。”他缓缓说道，“但乱世之中，礼崩乐坏，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冒头。具体是何方神圣在此地弄鬼，老道也不知。或许是某个得了上古邪法传承的幸运儿，或许是某些不甘寂寞的魔道余孽，又或许……”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与某些藩镇军阀有关。”
“藩镇？”林凡心中一凛。
“嗯。”葛青阳微微颔首，“乱世争霸，无所不用其极。若有能得一支不畏生死、力大无穷的尸傀大军，对某些人来说，诱惑可不小。”
林凡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那这天下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不过，你也无需过度担忧。”葛青阳话锋一转，“炼制这等凶物，条件极为苛刻，反噬也极大，成不了大规模气候。至少目前来看，如此。”
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他一半的脸颊，眼神深邃地看着林凡：“当务之急，是让你这刚有点样子的胚子，真正能在这世道站稳脚跟。其他的，多想无益。”
林凡重重点头：“晚辈明白。”
“明白就好。”葛青阳目光扫过下游正在处理伤口的铁哥和李振，又看了看林凡，“老道能教你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路，得你自己走。”
林凡一怔：“前辈要离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葛青阳语气平淡，“老道还有些陈年旧账要去了结。带着你，是累赘。”
他说得首接，毫不客气。
林凡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前路未知的茫然，有对这神秘老道的不舍，更有一种终于要独自面对一切的紧迫感。
“那……晚辈该去往何处？”林凡问道。他现在一无所有，除了这一身刚刚重塑、尚未完全稳固的力量。
葛青阳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抛给林凡。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玄黑色铁牌，入手冰凉沉重，正面刻着一个苍劲古老的“葛”字，背面则是一些云纹状的奇异符文。
“拿着这个。”葛青阳道，“若他日遇到解决不了的大麻烦，或者快死了，可持此令，去黄河以北，寻找一个叫‘渡口镇’的地方，镇东头有间没有招牌的铁匠铺，将铁牌给那打铁的老家伙看。他若还活着，或可帮你一次。”
林凡紧紧握住那铁牌，冰凉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仿佛也带来了一丝沉甸甸的份量。这或许是一条最后的生路。
“多谢前辈！”
葛青阳摆摆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至于那河东节度使家的小子……他那份人情，老道懒得要，便算在你头上了。是福是祸，你自己把握。”
说完，他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幽深的溪流上游，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林凡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他后退几步，对着葛青阳的背影，深深一揖到底。
然后，转身，走向下游的铁哥和李振。
铁哥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正拿着水囊咕咚咕咚灌水。李振则在一旁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袍。
看到林凡走来，两人都停下了动作。
林凡将葛青阳即将离开的消息告知二人。
铁哥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长他……这就走了？”他虽粗豪，却也知这一路若无葛青阳，他们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李振则显得更为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他叹了口气：“葛道长乃世外高人，能得他援手这些时日，己是我等天大造化。如今分别，也是常理。”他看向林凡，目光复杂，“林小兄弟，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我想先去附近城镇打听打听消息，再做打算。”他顿了顿，看向二人，“两位兄台有何去处？”
铁哥一挺胸膛：“俺自然是护送公子回河东！将军还在等着呢！”他说的公子，自然是指那一直未曾露面的华服青年。
李振沉吟片刻，道：“我也需护送公子回去复命。林小兄弟……”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触手温润的白色玉牌，递给林凡，“这是我李家信物。小兄弟若日后途径河东，可凭此物到节度使府寻我。今日救命之恩，振，没齿难忘。”
林凡没有推辞，接过玉牌收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对方还是节度使府的人。
“后会有期！”
“保重！”
三人互相拱手作别。
铁哥和李振转身，朝着密林另一侧走去，那里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火光，想必是那华服青年的临时藏身之处。
林凡目送他们身影消失，这才转身，看向溪边大青石。
石上，已空无一人。
唯有月光如水，溪声潺潺，仿佛那人从未出现过。
林凡独立溪边，良久。
他握紧了怀中那枚玄铁令和温润玉牌，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和脑海中系统冰冷的面板。
前路茫茫，杀机西伏。
但他不再是那个刑场上待宰的羔羊了。
深吸一口带着水汽和寒意的夜风，林凡辨明方向，迈开脚步，独自走向沉沉的夜幕。
新的征程，开始了。
【脱离引导者，独立生存模式开启。】
【获得关键物品：‘葛氏玄铁令’、‘河东李振信物’。】
【触发长期任务：乱世立足。阶段目标：抵达最近的人类聚集点，并获取初步情报。奖励：根据完成情况评定。】
【当前声望：400（小有名气：你的名字开始在特定小范围内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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