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惊惧凝固，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差点划伤源赖光的苦无，又抬头看向神色平静的源赖光。
刚才的一切在脑中闪过：杀气、手刀、自己的闪避、那不假思索的致命反击……
为什么？
为什么源赖光攻击他，他就要立刻反击？
为什么那个雾隐忍者攻击他，他也反击了？而且是致命的……
一个模糊而冰冷的答案，在他充满困惑的心中浮现。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忍者世界残酷法则的一角。
他看着源赖光，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紧握苦无的手微微放松。
源赖光那句反问，在鼬心中荡开涟漪，与他“为什么善意招致杀戮”的疑问缠绕成一个悖论。
鼬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下，他急需一个答案，来弥合内心的裂痕，他抬起头，困惑的眼睛无声地望向源赖光。
源赖光接收到了那份求助，他缓缓盘腿，在鼬面前坐下，这个动作拉近了距离，缓和了气氛。
他捡起一根小枯枝，在地上划动，目光变得悠远。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源赖光开口：“一个关于狐狸和蝎子的故事。”
鼬默默向前挪了一小步，席地而坐，专心倾听。
源赖光开始讲述：“在一片很大的沙漠里，一只还算善良的狐狸，走到一条干涸的河床边。它看到一只蝎子被石头压住了尾巴，动弹不得。”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河床，石头和蝎子。
“蝎子看到狐狸，开口求救，好心的狐狸啊，求你帮帮我，把石头搬开吧。”
“狐狸有点犹豫，它知道蝎子有毒。蝎子看出来了，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蜇你，你救了我的命，我要是还蜇你，那太没道理了，你说对不对。”
源赖光模仿着蝎子真诚的语气。
“狐狸看着蝎子可怜的样子，听了它的保证，心软了。它走上前，用爪子费力地把石头搬开了。”
故事讲到这里，源赖光停顿了一下，看向专注的鼬。
鼬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源赖光用平稳的语调说出结局：
“结果，就在石头搬开，蝎子自由的那一瞬间。”
“它立刻竖起尾巴，用毒针狠狠地蜇了狐狸一下。”
鼬屏住了呼吸。
“毒素很快发作，狐狸痛苦地倒下，感觉生命在流逝。它看着刚刚被它救下，现在却安然站在一旁的蝎子，心中充满不解和委屈。”
源赖光放缓语速，模仿狐狸虚弱的声音：
“它问：为什么……？你……你保证过的……为什么……还要蜇我？”
然后，他切换成蝎子冷酷的语调：
“蝎子看着它，说：对不起，但这就是我的天性，我无法违背我的天性。”
故事讲完了。
源赖光扔掉小树枝，目光锐利地直视鼬的双眼。
“你看。”
他缓缓说道：“在特定环境下，攻击就是那只蝎子的天性。狐狸的善意，无法改变蝎子身为毒物，会蜇人的天性。”
“同样，在那个雾隐忍者看来，他身处敌营，身负重伤，你的出现，无论你是否带着善意。在他眼中，首先就是一个木叶的威胁。攻击可能存在的威胁，力求自保甚至同归于尽，那几乎是他那一刻的天性，是他在战场上生存的本能。你的那壶水，或许缓解了他身体的干渴，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由战场环境塑造出的警惕与敌意。”
鼬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有些游离，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画面，雾隐忍者凶狠的眼神，自己挥出的苦无，以及源赖光讲述的那个关于狐狸与蝎子的寓言。
生死冲击与哲学诘问，让他的心绪如同乱麻。
终于，鼬缓缓抬起头，转向源赖光。
他眼中的混乱已经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求知欲，他轻声开口，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源赖光先生，您告诉我的那个英雄故事，还有今天的寓言，它们非常深刻，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又好像还有更多不明白。”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这些故事和道理，我从未在家族的卷宗里，也没有在忍者学校的课本上读到过。请问您是从哪里知晓这些的呢？”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源赖光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他那来自异世的灵魂与见识。
源赖光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或许是向眼前这个天赋异禀、却又身处思想十字路口的孩子，传递新火种的关键时刻。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旧投向远方，仿佛在权衡，又像是在做某个重要的决定。
夜幕渐渐降临，天边最后一丝霞光隐去，星辰开始在天幕上显露痕迹。
源赖光终于收回了远眺的目光，他转过身，郑重地看向身旁的鼬，他的眼神不再像讲述寓言时那般悠远，而是充满了平静却坚定的力量。
“这些故事，这些想法。”
源赖光开口，语气平稳而清晰：“它们并非来自书本。”
他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与鼬的距离，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宣告：
“它们源自我的梦中经历，以及我对这些经历的思考。”
他看着鼬那双在暮色中愈发显得明亮的眼睛，说出了那个全新的，充满分量的名词：
“如果木叶传承的火之意志，是燃烧自己，成为照亮村子、保护同伴的柴薪。”
“那么，我今天向你阐述的，便是我所理解的，我认为更为完整的火之意志。”
“火之意志。”
这四个字，如同一声惊雷，猛然在鼬的脑海中炸响，它不同于他自幼听闻的火之意志，带着一种更加宏大，也更充满力量感的意味，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小小的身体因为思想的冲击而微微僵硬，全部的心神都被这个全新的概念牢牢抓住。
看到鼬眼中那强烈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震撼与求知欲，源赖光知道火种已被引燃，他开始系统地阐述他的理论，以今日发生的事作为最鲜活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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