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里光线昏暗,张妈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扎在苏浅月的心上。
“……某个王府里出来的。”
王府?
苏浅月的指尖倏然收紧,那张写着“凉州”的纸条被她捏得变了形。
京城里的王府,屈指可数。
靖王赵衡?他巴不得青禾这种知晓内情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派人去打听,是为了斩草除根?很有可能。
宁王赵承?他才是母亲之死的幕后黑手,一个十几年前的丫鬟,他或许早已忘记,但若被他察觉到自己正在追查,派人去抢先一步处理掉证人,也完全符合他阴狠的行事风格。
又或者是……赵玦?
苏浅月脑海里闪过那夜墙外,他手下护卫低声交谈的模样。他的人守在相府外,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与监视何异?他若查到自己与张妈接触,顺藤摸瓜查到青禾,也并非难事。他想做什么?帮她?还是想将这枚关键的棋子,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在苏浅月心中翻滚,最终都化为一股彻骨的寒意。
无论是谁,都意味着青禾的处境已是危如累卵。去晚一步,或许就只能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不能再等了。
“我知道了。”苏浅月将纸条小心叠好,收入袖中,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张妈却从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片沉寂的、即将掀起风暴的海。
“小姐,凉州路途遥远,又是边境苦寒之地,您……”张妈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张妈,我必须去。”苏浅月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您就当从没发生过。府里若有人问起,您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完,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杂物间。
回到听雪苑,她屏退了所有下人,一个人坐在窗前。窗外,那几株腊梅开得正盛,冷香幽幽,钻入鼻息,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去凉州。
说起来只有三个字,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她一个未出阁的相府嫡女,无故远行千里,前往边境,这本身就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父亲苏哲那一关,就绝不好过。
直接说去找一个被发卖的丫鬟?那等于自曝底牌,还没出京城,柳玉容的同党和暗处的眼睛就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必须有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一个让苏哲无法拒绝,也让所有人挑不出错处的理由。
苏浅月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一只小小的紫檀木盒上。那是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首饰盒,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珠宝,只有几支母亲生前常用的素银簪子。
她忽然有了主意。
母亲沈兰芝的祖籍,似乎就在凉州附近。当年外祖一家因故迁徙至京城,但祖坟仍在故地。母亲生前曾数次对她念叨,说有生之年,定要回去祭拜先祖,只是一直未能成行,成了她一生的憾事。
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为一个“孝”字,即便再离经叛道,也占尽了道理。
打定主意,苏浅月没有立刻行动。她等了整整一天,依旧如常地抄经、看书、去探望弟弟苏瑾,甚至还“不小心”在花园里与几个多嘴的婆子偶遇,状似无意地提起自己夜里总是梦见母亲,神情哀戚。
直到第三天清晨,她算准了父亲下朝回书房的时辰,换上了一身最素净的衣裙,连珠钗都未戴,只用一根木簪挽住长发,端着一碗亲手炖的参汤,去了前院书房。
苏哲正在为科举舞弊案的后续事宜烦心,见她进来,脸上难得地挤出一丝温和:“月儿,怎么来了?”
“女儿给父亲送些参汤来。”苏浅月将汤碗放下,没有立刻说出来意,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为他研墨。
书房里一时只有墨块在砚台上摩擦的沙沙声。
苏哲喝了半碗汤,心中的烦躁去了几分,他看着女儿清瘦的侧影和眼底淡淡的青黑,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女儿无碍。”苏浅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眼睛里蓄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只是……女儿近来夜里,总是梦见母亲。”
苏哲的动作一顿。
“女儿梦见母亲站在一片荒芜的墓碑前,一直回头望着我,却不说话,神情很是哀伤。女儿醒来后,翻阅母亲的遗物,才想起母亲生前一直有个心愿,便是回凉州祖籍,祭拜外祖一家。”
她说着,便跪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父亲,女儿不孝,想替母亲完成这个遗愿。求父亲恩准女儿,前往凉州一行。”
“胡闹!”苏哲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喝止了她,“凉州是什么地方?那是边关!匪盗横行,你一个女儿家,如何去得?此事绝无可能!”
“父亲!”苏浅月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女儿知道路途艰险,可一想到母亲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心安,女儿……女儿食不下咽,寝不能寐!为人子女,若不能为母亲尽一份孝心,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女儿心意已决,若是父亲不准,女儿便长跪不起!”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字字泣血。一个“孝”字,大如天。苏哲看着跪在地上、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的女儿,一时间竟说不出更重的话来。
他想起了亡妻沈兰芝,想起了她临终前那双失望的眼睛,又想起了苏浅月这段时间在府中的隐忍和委屈。一股复杂的、混杂着愧疚与心疼的情绪涌了上来。
或许,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京城是是非之地,远离了这些纷扰,对她也是一种保护。
“你……”苏哲长长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松了口,“罢了。我派一队府中精锐护卫护送你,再派两个得力的嬷嬷跟着,万事都要听他们的安排。”
“多谢父亲成全!”苏浅-月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是感激涕零的模样,又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从书房出来,苏浅月立刻回了听雪苑,关上门,脸上那副柔弱悲戚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打开了系统面板。
【宿主:苏浅月】
【委屈币余额:4480】
她毫不犹豫地点开道具库,目光飞快地在琳琅满目的符箓中搜索。
攻击类的符箓太显眼,容易暴露。防御类的……她看到了一个闪着淡淡青光的符箓。
【轻身符:兑换需1000委屈币。使用后,可在一个时辰内身轻如燕,日行百里。逃跑、赶路必备佳品。】
就是它。
“兑换,「轻身符」。”
【叮!确认兑换「轻身符」x1,花费1000委屈币,余额3480。】
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箓出现在她掌心,她小心地将其贴身藏好。
父亲派的护卫,是苏家的护卫,不是她苏浅月的护卫。关键时刻,未必靠得住。她必须有自己的后手。
她叫来小婵,让她去请张妈过来一趟。
张妈来得很快,一进门就急切地问:“小姐,老爷他……”
“父亲准了。”苏浅月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张妈,这里面是五百两银子。我需要您帮我办一件事,一件比找王二疤子更重要的事。”
她附在张妈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您还记不记得,母亲当年的陪嫁护卫里,有几个身手最好的,后来被编入了相府护院?其中有一个姓林的,断了一根手指,使得一手好鞭法。”
张妈浑身一震,眼睛蓦地睁大:“您是说林冲?”
“对。”苏浅月点头,“我需要您拿着这笔钱,秘密去见他。告诉他,我要去凉州,此行凶险,需要信得过的人在暗中护送。就说,是替我母亲,办一件未了之事。他若愿意,这些钱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另有重酬。若他不愿意,这些钱也归他,只求他守口如瓶。”
林冲是母亲父亲的旧部,当年对沈家忠心耿耿,后来也一直感念母亲的恩情。他是苏浅月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信任的武力。
张妈握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手心都在出汗。她看着苏浅月,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运筹帷幄、决断果敢的女主人。
“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去!”
出发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这三天里,苏浅月深居简出,对外只说是准备行装,实则是在为这场前途未卜的远行做着最后的准备。
她从外宅暗格的匣子里,取出了一些金叶子和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缝在贴身的衣物夹层里。又将母亲的日记和那张写着“线是药”的纸条,用油纸包好,藏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香囊底部。
张妈也在第二天傍晚,带来了林冲的回信。
只有一个字。
“诺。”
苏浅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三日后,清晨。
相府门口,一辆青布马车早已备好。苏哲亲自将她送到车前,身后跟着十名神情肃穆的护卫,和两个一脸精明相的嬷嬷。
“月儿,此去一路保重,凡事不可任性。”苏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切的关怀。
苏浅月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棉布衣裙,外面罩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对着苏哲盈盈一拜:“女儿记下了。父亲保重。”
她转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相府的一切。
马车缓缓启动,驶过长街,穿过熙攘的人群,朝着京城西门而去。
车轮滚滚,苏浅月闭目靠在车壁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知道,从马车驶出相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踏入了一个巨大的、危机四伏的猎场。
她不再是猎物。
这一次,她要当一个猎人。
马车行至城门口,接受守城士兵的例行盘查。就在车帘被掀开的一瞬间,苏浅-月状似无意地抬起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城楼。
城楼之上,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人负手而立,正遥遥地望着她的方向。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
但那身形,那气度,苏浅月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是赵玦?
不等她细看,车帘已经放下,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汇入了官道上南来北往的车流中。
苏浅月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注视着她这辆孤独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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