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月的马车汇入车流,不疾不徐,仿佛只是从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早朝外围路过。宫门前的喧嚣被抛在身后,隔着车壁与厚重的棉帘,变得模糊而遥远。
赵衡还站在原地。
苏浅月那离去的、决绝的背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瞳孔里。而周围那些窃窃私语,那些变了味的眼神,则化作了千万根更细、更密的针,无孔不入地刺穿着他身为皇子的骄傲。
他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没算到,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想看她崩溃,她却给了他一个宣言。他想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她却踩着他的脸,成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光芒万丈的存在。
赵衡的拳在宽大的袖袍下死死攥紧,冰冷的玉扳指硌得指骨生疼。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若是在此刻狼狈退场,就等于默认了自己的失败。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与暴怒,强行在脸上重新堆砌起属于靖王的、惯有的悲悯与威严。他告诉自己,苏浅月不过是疯了,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女人,说的都是胡话。女学?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要用最从容的姿态离开,让所有人知道,他并未受到丝毫影响,他只是在清理一件……不洁的垃圾。
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襟,抬起下颌,目光冷漠地扫过人群,而后转身,准备走向不远处那匹神骏非凡的汗血宝马。他要用最潇洒利落的姿态翻身上马,策马离去,将这场闹剧彻底碾碎在马蹄之下。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片白灰色的东西,从高高的宫殿檐角上急坠而下,“啪”地一声,精准地落在他那双即将迈出的、用金线绣着云纹的皂靴前,仅仅一寸之遥。
一坨温热的鸟粪。
赵衡的眉心狠狠一跳,胃里一阵翻搅。
他还没来得及感到晦气,街角处毫无征兆地卷起一阵怪风。这风不似冬日凛冽的直风,而是一股打着旋儿的、充满恶意的妖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干草屑和不知从哪来的碎纸片,形成一个小型龙卷,不偏不倚,正正地朝着他的脸扑来。
“殿下!”
侍卫的惊呼慢了一步。赵衡下意识抬袖去挡,可那细密的灰尘无孔不入,瞬间糊满了他的眼睛。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传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用力眨着眼,视野一片模糊,只觉得脚下的青石板地面仿佛变成了晃动的船板,天旋地转。耳边人群的嘈杂声也扭曲成了尖锐的嗡鸣,让他一阵心烦意乱。
“无妨。”他强自镇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想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凭着感觉,迈出了那一步。
他忘了那坨鸟粪。
他那双价值不菲、用上好蜀锦制成的靴子,结结实实地踩在了那片滑腻的秽物之上。
脚底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滑腻感。
那一瞬间,赵衡引以为傲的、自幼习武练就的平衡感,彻底消失了。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滑,另一条腿慌乱中想要稳住身形,却被那阵怪风吹起的袍角死死缠住。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抽去骨头的提线木偶,向前直挺挺地扑了出去。
“啊——”
一声短促而变了调的惊叫从他喉咙里冲出。他双臂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混着泥水的地面在眼前迅速放大,甚至能在浑浊的水洼里,看到自己那张写满了惊恐与错愕的脸。
“噗通!”
声音不算响,却沉闷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颤。
尊贵无双的靖王殿下,在皇城宫门之前,在文武百官与黎民百姓的注视之下,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他头上那顶价值连城的白玉冠,咕噜噜滚出去老远,撞在石阶上,随着一声脆响,裂成了几瓣。一头精心束起的长发如瀑般散开,沾满了泥泞与污秽。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一个卖货郎捂着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笑,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点燃了引线。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爆笑声,轰然炸响!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爷啊!靖王殿下……哈哈哈哈……”
“快看他脸上!还……还挂着一片烂菜叶子!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岔气了!”
百姓们笑得前仰后合,毫无顾忌。那些官员们,起初还想强忍着,可一看到赵衡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便再也绷不住,一个个肩膀剧烈抖动,纷纷以袖掩面,假装咳嗽,实则笑得快要断气。
这笑声,比最恶毒的诅咒,比最锋利的刀刃,更能凌迟赵衡的尊严。
“殿下!殿下快起来!”侍卫们魂飞魄散,七手八脚地将他从泥水里搀扶起来。
赵衡站稳身子,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一半是泥,一半是铁青,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酱紫色。他感觉不到身上的冰冷和疼痛,只感觉到一股股滚烫的血液直冲头顶,烧得他理智全无。
“笑什么笑!”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都给本王闭嘴!”
然而,他这色厉内荏的怒吼,配上他此刻滑稽的尊容,非但没能止住笑声,反而引来了新一轮更猛烈的哄堂大笑。
“拔刀!”侍卫长脸色惨白,厉声喝道,“再有喧哗者,以大不敬之罪论处!”
明晃晃的刀光终于让笑声渐渐平息,但那一道道强忍着笑意、充满戏谑的目光,却依旧如芒在背,让赵衡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浑身僵硬地被侍卫们簇拥着,几乎是逃一般地奔向自己的马车。他不敢回头,也不敢看任何人的脸,他知道,从今天起,他靖王赵衡,将彻底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
几条街巷之外,苏浅月的马车平稳地行驶着。
车厢内,张妈激动得眼眶发红,她紧紧握着苏浅月的手,声音都在颤抖:“小姐,小姐……您刚才那番话,真是……真是说到了老奴的心坎里!不负今日之辱……说得太好了!”
苏浅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垂下眼帘,心念微动,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浮现。
那张【霉运罩顶符】的图标已经变成了灰色,图标下方,一行小字正在悄然跳动。
【剩余时间:23小时58分12秒】
原来,不是一次性的。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与爆笑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依旧能感受到那份毫不掩饰的快乐。
张妈好奇地想去掀车帘:“咦?外面怎么这般热闹?”
“不必了。”苏浅月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许是风大,有人没站稳罢了。”
她放下车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马车内,光线暗了下来,只有她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赵衡的羞辱,只是开胃小菜。今日这场戏,真正重要的观众,并非那些百姓,也非赵衡本人。
接下来,她要等的,是另一位王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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