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证据确凿不私藏,巧借苏哲递朝堂
从回春堂出来,苏浅月没有立刻上相府的马车,而是让车夫在原地等候。她带着张妈,抱着那个用油布包裹的木匣,拐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时带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张妈抱着木匣,只觉得这东西沉甸甸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看看苏浅月平静的侧脸,又看看怀里这不知装着何物的匣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问。
苏浅月站定,背对着巷口的光亮,脸隐在阴影里。
“张妈,这东西,您觉得该交给谁?”她忽然开口。
张妈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抱紧了木匣:“这……老奴不知。小姐说交给谁,就交给谁。”
“若是交给赵玦,他手握兵权,又是皇子,对付宁王,想来是事半功倍。”苏浅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张妈连连点头:“是啊,珏王殿下一直护着小姐,他肯定会为小姐做主的!”
苏浅月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指尖拂过木匣粗糙的油布表面,那下面,是母亲沉寂了多年的冤屈。交出去,很容易。交给赵玦,他会感激,会雷霆出击,会把赵承往死里整。然后呢?
然后,这就成了一场皇子间的夺嫡之争。一场肮脏的、以扳倒对方为目的的政治倾轧。母亲的死,周砚的冤,那些被毒药控制的朝臣家眷,那些寒窗苦读却被偷走人生的士子,都将沦为这场斗争的注脚和筹码。他们的公道,会被淹没在“清君侧”的口号里,被扭曲成争权夺利的工具。
这不是她想要的。
“张妈,借别人的刀杀人,刀会钝,手会软,往后一辈子,都得看持刀人的脸色。”她转过身,巷口的光线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我的仇,得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报。这把剑,不能假手于人。”
她从张妈怀里接过木匣,那重量让她手臂微微一沉。她抱紧了,像是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儿。
“回府。”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稳。苏浅月抱着木匣,径直穿过庭院,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朝着苏哲的书房走去。
正是午后,苏哲刚从衙署回来,正在书房里喝着闷茶。科举舞弊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寒门士子群情激奋,几位御史已经联名上奏,朝堂上暗流汹涌,他这个丞相,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听到下人通报说大小姐求见,他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让她进来。”
苏浅月抱着木匣走了进来,将东西轻轻放在了书案上,然后对着苏哲行了一礼。
“父亲。”
苏哲抬眼打量她。几日不见,这个女儿似乎又变了些。眉眼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怯懦和忧郁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看不懂的沉静,像一口深井,望不见底。
“何事?”他呷了口茶,语气平淡。
苏浅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过去,亲手为他续上热水。茶叶在滚水中舒展开,一缕清香弥漫开来。
“女儿听说,为科举舞弊一案,父亲近日颇为烦心。”
苏哲冷哼一声:“你倒是什么都关心。”
“此事关乎朝廷取士之本,女儿虽是女子,也知其利害。”苏浅月将茶杯推到他手边,声音不疾不徐,“贡院门前,学子静坐请愿,群情激愤。父亲可知,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处置不当,恐动摇国本。”
苏哲的眉皱得更紧了。这些大道理,那些御史言官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他没想到,这些话会从自己这个不问世事的女儿口中说出来。
“那你待如何?主考官刘成是宁王的人,背后盘根错节,谁敢轻易动他?”
“女儿听闻,被抓的学子中,有一位名叫周砚。”苏浅月话锋一转。
苏哲想了想,似乎有这么个人,据说是带头闹事的之一。
“此人是个人才。”苏浅月道,“女儿今日去了他家,见到了他的母亲。周母身患咳疾多年,家中一贫如洗。周砚为替母治病,十年寒窗,悬梁刺股,只盼一朝高中,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这样的人,会拿自己的前程和母亲的性命去舞弊吗?”
苏哲沉默了。他混迹官场多年,早已见惯了尔虞我诈,但他并非铁石心肠。苏浅月描绘的画面,让他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苏浅月看着他的神色变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书案上的那个木匣。
“父亲,这是我查到的,主考官刘成收受贿赂,与宁王府暗通款曲的证据。”
苏哲的呼吸一滞,猛地看向那个木匣,眼神锐利起来。他放下茶杯,伸手就要去拿。
苏浅月却按住了木匣的另一端。
“父亲,这里面的东西,不止这些。”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还有一样东西,与母亲有关。”
“母亲”两个字,像一根针,扎进了苏哲的心里。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情。
苏浅月缓缓松开手。
苏哲迟疑了片刻,终于拿起木匣,打开了锁扣。他先看到的,是几张记录着银钱往来的票据,还有一份誊抄的名单,上面的人名和官职,让他眼皮直跳。这些,正是刘成与宁王派系官员子弟的交易证据。
他将这些纸张放到一边,拿起了下面那本青色封皮的账本。
账本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墨迹却依旧清晰。
他翻开第一页。
“永安十三年秋,宁王府管事,购‘牵机散’二钱。”
苏哲的瞳孔猛地一缩。牵机散是剧毒,宫中禁药,宁王府买这个做什么?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继续往下翻。
一页,两页……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当他翻到记录着“无忧散”的那一页时,看清那“久服使人神思倦怠,头晕体虚,状若风疾,半年可致死”的描述时,他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账本“啪”地一声掉在了书案上。
永安十四年春。
那正是沈兰芝病倒的日子。
头晕,体虚,神思倦怠……那些他曾以为是妻子体弱多病、思虑过度的症状,此刻化作一个个淬了毒的字,从纸上跳起来,狠狠地扎进他的眼睛里。
他想起了沈兰芝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问他:“夫君,我怎么……总是这么累……”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你就是想得太多,好好歇着便是。”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苏浅月,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父亲,”苏浅月迎着他的目光,眼圈泛红,声音却异常清晰,“柳玉容送来的补药,母亲日记里都记着。这本账,是母亲留下的暗线,在回春堂王掌柜那里存了十年。”
苏哲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瘫倒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那本账本。真相像一把迟到了十年的刀,将他这些年来自我构建的平静与安稳,劈得粉碎。他所以为的夫妻情深,他所以为的体面哀荣,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包裹着毒药的谎言。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将毒药端到妻子面前,还劝她“良药苦口”的蠢货。
“赵……承……”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与悔恨。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见苏哲粗重的喘息声。
许久,苏浅月才再次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父亲,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宁王赵承,他不仅害了母亲,如今还要毁了朝廷的科举。这两份证据,指向的是同一个人。”
苏哲猛地回过神,他看着桌上的两份证据——一份是私仇,一份是公义。它们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你想让我怎么做?”他声音沙哑地问,看着眼前的女儿,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这份证据,不能由我一个深闺女子递上去,那只会变成一桩后宅丑闻。也不能由赵玦殿下递上去,那会变成皇子夺嫡的刀。它必须,也只能由您,相府的主人,当朝的丞相,递上去。”
苏浅月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您不要一个人去。去联合那些同情寒门、痛恨舞弊的言官和大臣。将科举舞弊案放在前面,这是国之大事,陛下不能不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刘成的罪证公之于众。”
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苏哲混乱的心上。
“至于这本账,”苏浅月的手指轻轻点在毒药账本上,“这是最后的杀招。当陛下因科举舞弊案对宁王心生不满时,您再将此物呈上。陛下最忌惮的是什么?不是皇子争斗,而是藩王私购毒药,意图不明。这会触动他最敏感的神经。到那时,两罪并罚,赵承插翅难飞。”
苏哲怔怔地看着她。他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她的计划,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算准了人心,算准了朝堂的利益纠葛,甚至算准了皇帝的猜忌。这哪里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分明是一个在刀尖上行走了多年的老辣政客。
他拿起那本毒药账本,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知道,接下这东西,就等于将整个相府的命运,都押在了一场胜负难料的豪赌上。赢了,是为妻复仇,为国除害。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苏浅月看着他犹豫的神色,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他。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血色。
苏哲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悔恨与痛苦已经被一种决绝的冰冷所取代。他拿起那两份证据,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贴着心口放好。
他站起身,走到衣架前,取下了那件他只在极重大的朝会时才会穿的,绣着仙鹤的紫色朝服。
他抚摸着朝服上冰凉顺滑的丝线,头也不回地对苏浅月说:
“明日的早朝,想必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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