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星涡暗流
星髓海深处，并非一片死寂。
林阳驾驭着逐星梭，收敛所有光芒，如同一条灰色游鱼，在浩瀚的银色“海洋”中谨慎前行。四周是无尽的液态星髓，它们以某种玄奥的规律缓缓流淌，散发出柔和却厚重的光辉。越是深入，星辰之力就越是精纯浓郁，但那股无形的压力也成倍增加。
他的混沌星域在体外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力场，缓缓旋转，不断吸收、炼化着周围精纯的星辰之力，补充消耗的同时，也在对抗着那股无处不在的重压。星核在丹田内雀跃，如同干渴的旅人遇到了甘泉，对这里的环境极为适应。
定星盘此刻已经不再需要，进入星髓海后，盘面上的指针便恒定不动，指向了一个方向——那是所有星髓流淌的源头，也是星核感应中吸引力最强烈的所在。
林阳没有直奔那个方向。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最明显的目标往往伴随着最大的风险。他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路线，贴着星髓海中一些相对稳定的“能量脊线”前进。这些脊线是星髓流动相对平缓、空间结构稍显稳固的区域，虽然绕远，却安全许多。
神识被压缩到体外百丈范围，在这里，过于扩散的神识反而容易被精纯的星辰之力干扰甚至同化，更可能惊动某些隐藏在星髓中的存在。
前行约莫半个时辰，林阳忽然心念微动，逐星梭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块悬浮在星髓中的暗色“礁石”后。这块礁石并非真正的岩石，而是某种星辰金属在漫长岁月中凝结成的固态精华，表面坑洼不平，散发着微弱的引力，能稍微扰乱周围星髓的流动和神识探查，是绝佳的临时掩体。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空旷的星髓区域中，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争夺。
三名修士，两男一女，皆是元婴初期修为，正围着一株生长在一块小型碎星残骸上的奇异植物。那植物不过三尺来高，通体晶莹如紫水晶，叶片呈星芒状，顶端结着三颗龙眼大小、不断吞吐着星辉的紫色果实。果实表面天然形成玄奥的纹路，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即使隔着老远，林阳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精纯星辰本源之力。
“星纹紫晶果！”林阳心中一动。这是一种罕见的星辰属性灵果，直接服用可淬炼元婴、强化神识，更是炼制数种有助于突破元婴中期瓶颈丹药的主药之一，价值不菲。看那果实纹路和色泽，至少已有千年火候。
那三名修士显然也识货，彼此间虽然联手围住了灵果，但气氛微妙，互相戒备。他们穿着统一的淡青色法袍，胸口绣着一朵流云图案，应该是某个中型宗门“流云宗”的弟子。
“李师兄，王师妹，按照约定，这三枚果实我们三人平分。”居中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修士开口道，眼神却不时瞟向那株植物根部的土壤——那里隐约有更为精纯的星芒闪烁，恐怕还有伴生的宝物。
“陈师兄所言极是。”左侧的矮胖修士点头，手中扣着一枚土黄色小印，笑容憨厚，目光却同样闪烁。
唯一的女修容貌秀丽，手中捏着一串碧玉念珠，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采摘，我们还需赶往核心区域与长老汇合。”
三人达成表面共识，由那陈师兄上前采摘。他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玉剪和三个玉盒，显然是早有准备。
然而，就在他弯腰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株星纹紫晶果下方的碎星残骸猛然震动，表面的“土壤”——实则是凝聚的星尘——轰然炸开！一道细长的银影如闪电般射出，直刺陈师兄面门！
那竟是一条通体银白、头生独角、仅有手臂粗细的怪蛇！其速度之快，远超元婴初期修士的反应，更诡异的是，它仿佛与周围的星髓融为一体，攻击前毫无征兆！
“小心！”王师妹惊呼，手中念珠光芒大放，一道碧绿光罩瞬间罩向陈师兄。
但还是慢了一线！
陈师兄毕竟经验丰富，在危机降临的瞬间，护体灵光已本能地激发到最强，同时身体极力后仰。
“嗤！”
银蛇的独角轻易撕裂了护体灵光，擦着陈师兄的脸颊划过，带起一溜血珠。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反而迅速凝结出一层银色的晶状物，并且向着周围皮肤蔓延！
“星辰毒煞！”陈师兄骇然色变，急速后退，同时运功逼毒。那银色结晶蔓延速度极快，带着冰寒刺骨和侵蚀法力的特性。
矮胖李师兄反应不慢，怒喝一声，手中土黄色小印飞出，瞬间化作房屋大小，带着厚重如山的气息砸向那银蛇。王师妹的碧绿光罩也同时落下，试图困住银蛇。
银蛇一击不中，灵活至极地在星髓中一扭，竟无视那碧绿光罩的阻碍（光罩在星髓环境中效果大减），轻松避开砸下的巨印，蛇尾一摆，反而抽向正要采摘果实的陈师兄。
这畜生灵智不低，知道护住灵果！
陈师兄中毒在先，行动稍滞，眼看就要被蛇尾扫中。
就在这时，一直隐匿在暗处的林阳动了。
他并非要救人，而是看准了时机。那银蛇名为“星隐蝰”，是星髓海中孕育的一种罕见毒物，喜食星辰精华，常守护高品阶的星辰灵植。其独角、蛇胆、毒腺皆是炼制高阶法宝和丹药的珍贵材料，尤其独角，蕴含一丝空间穿透特性，是提升逐星梭品质的绝佳辅料。
此刻，星隐蝰的注意力完全被流云宗三人吸引，正是出手的良机。
逐星梭无声滑出，七十二片甲片再次分解，却不是攻击，而是以特定轨迹散开，瞬间在银蛇周围布下了一个简易的“虚空锁灵阵”。此阵脱胎于《虚空古阵详解》，结合此地浓郁的星辰之力，旨在短暂扰乱和固化一片区域的空间与能量流动。
银蛇正要再次攻击陈师兄，忽然感觉周身星髓变得粘稠无比，动作顿时一僵。它银白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愕，似乎不明白为何熟悉的环境突然变得陌生而充满束缚。
这一僵，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林阳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银蛇侧上方，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混沌星芒凝聚成一个微型的漩涡，对准银蛇七寸位置，轻轻一按。
“镇元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的镇压与束缚之力，透过粘稠的星髓，精准地落在星隐蝰身上。银蛇身躯剧震，体内流动的星辰之力瞬间紊乱，它惊恐地想要挣脱，但虚空锁灵阵加上镇元手的双重压制，让它如同被琥珀凝固的昆虫，动弹不得。
林阳左手剑指虚空一划，一道细若发丝、却凌厉无匹的混沌星芒一闪而逝。
“星丝斩。”
银蛇那坚逾精金的独角根部，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切痕。随即，整根独角齐根而断，被林阳凌空摄走。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虚抓，银蛇的腹部破开一个小洞，一枚龙眼大小、闪烁着银白星辉的蛇胆和一截储存着银色毒液的毒腺也被精准取出。
失去独角，又被取了胆和毒腺，星隐蝰气息骤降，萎靡不振。林阳并未取其性命，挥手撤去阵法束缚。重伤的星隐蝰怨毒地看了林阳一眼，银光一闪，遁入下方浓郁的星髓中消失不见。它已无威胁，杀之不益，留之或可减少些无谓的因果。
从林阳现身到夺取材料，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流云宗三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突然出现、气息深不可测的林阳，以及他手中那根银光流转的独角，脸上满是震惊和忌惮。他们三人联手都奈何不得、还伤了一人的星隐蝰，在此人手中竟如玩物般被轻易取走了最珍贵的部分？
陈师兄脸上的银色结晶已被他用秘法暂时压制，但脸色依旧苍白，他强忍着不适和惊惧，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他见林阳手段高明，气息凝实，下意识地将林阳当成了元婴中期甚至后期的高人。
林阳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掠过那株失去守护的星纹紫晶果，以及碎星残骸根部露出的几块拳头大小、散发着精纯星力的“星髓玉芯”。这玉芯是比液态星髓更高一阶的固态精华，是炼制顶级星辰法宝的核心材料，价值还在紫晶果之上。
“此物归我，作为出手的报酬，你等可有异议？”林阳指了指星髓玉芯，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他取了星隐蝰身上最值钱的部分，再要星髓玉芯，看似贪心，实则遵循了修真界的潜规则——强者得之。况且，他若不出现，这三人别说玉芯，连命都可能丢掉。
陈师兄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一丝不甘，但形势比人强。对方能轻易解决星隐蝰，收拾他们三人想必也不难。那星髓玉芯虽然珍贵，但相比性命和已经到手的紫晶果，还是可以舍弃的。
“前辈救命之恩，区区玉芯，理应奉上。”陈师兄咬牙道，示意王师妹上前，小心地将三块星髓玉芯挖出，用一个玉盘托着，恭敬地送到林阳面前。
林阳也不客气，挥手收起。他能感觉到三人隐晦的怨念，但这无关紧要。修真界便是如此，今日若他弱，下场未必比那星隐蝰好多少。
“提醒你们一句，此处并非安全之地，速速离去。”林阳说完，不再理会三人，身形一晃，已回到逐星梭内，灰芒微闪，沿着选定的脊线继续向深处潜去，很快消失在璀璨的星辉中。
陈师兄三人见他离去，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采摘了星纹紫晶果，不敢再多停留，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去。经此一事，他们对星髓海的危险有了更深的认识，也熄了单独探寻机缘的心思，只盼尽快与宗门长老汇合。
林阳继续前行，手中把玩着那根星隐蝰独角。独角触手温凉，内部有天然的虚空纹路，不断汲取着周围的星辉。“果然是好材料，稍加炼制，便能融入逐星梭，使其短距离虚空挪移更加顺畅，消耗也能降低一些。”他满意地将之收起。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周围的星髓颜色开始发生变化，从均匀的银白，逐渐出现了淡淡的蓝色流光，如同极光般在“海”中飘荡。同时，那股重压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连混沌星域的运转都开始感到明显的滞涩。定星盘指示的方向，星辉也越发璀璨夺目。
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星髓海的核心区域。
就在他准备寻找一处地方稍作调息，以最佳状态进入核心区时，前方的星髓流动突然变得紊乱起来。原本平缓的脊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巨大“漩涡”。
这漩涡直径超过千丈，由精纯的液态星髓构成，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将周围的星髓、碎屑乃至光线都吞噬进去。漩涡的边缘，空间扭曲，不时有细密的黑色裂缝闪现又湮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更让林阳瞳孔微缩的是，在漩涡外围，悬浮着十几道身影。
这些人明显分属不同阵营，彼此间隔着不短的距离，都紧盯着漩涡中心，神情凝重而炽热。林阳看到了七星盟的天枢子及其麾下战阵，看到了那伙虚空盗修的黑色飞舟（似乎又多了几人），看到了玄天宗那名曾经对他流露出敌意的冷面修士及其同门，甚至还在一个偏僻角落，看到了那个麻衣老者，他依旧蹲在一块漂浮的碎星上，对眼前的漩涡视若无睹，低头用兽骨在碎星表面划拉着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漩涡吸引，暂时无人注意到悄然抵达边缘的林阳。
林阳收敛气息，将逐星梭紧贴在一块巨大的星辰金属后，仔细观察。
这漩涡，绝非自然形成。漩涡中心隐隐传来一种古老、宏大、仿佛源自星辰本源的律动。定星盘的指针，此刻正死死指向漩涡中心！星核传来的吸引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程度。
“星髓海的核心秘密，或者说，星核感应到的机缘，就在这漩涡之下？”林阳心中沉吟。
然而，这漩涡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也远超之前所见。那空间裂缝和强大的吞噬之力，元婴后期修士卷入恐怕也凶多吉少。
此时，七星盟的天枢子朗声开口，声音透过星髓清晰传来：“诸位道友，此‘星涡’乃是星髓海核心‘星源殿’入口周期性开启的征兆。根据我七星盟先辈记载，星涡每次出现，约可持续三日，其间吸力会有强弱变化。在吸力最弱的‘潮平期’，便可尝试进入。强行硬闯，必遭空间之力反噬。”
星源殿？林阳心中一动，这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但看其他势力修士并无太大意外，显然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天枢子道友，不知下次‘潮平期’在何时？”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声音沙哑的修士问道，从其气息看，很可能是幽冥殿的人。
天枢子抬头望了望漩涡上方某种无形的能量波动，沉吟道：“按照星力潮汐推算，大约在六个时辰后，会有一个持续一炷香时间的‘潮平期’。”
六个时辰！
众人神色各异。这意味着还有等待和准备的时间，也意味着，最后进入星源殿的争夺，将在这段时间后正式展开。
林阳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开始隐晦地打量起周围的竞争者，估量着对手的实力，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氛。星源殿内的机缘，显然比外界的星纹紫晶果、星髓玉芯要珍贵得多，足以让这些元婴修士彻底撕破脸皮。
他悄然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同时更加仔细地观察着漩涡的能量变化规律，以及周围每个潜在对手的动静。
那麻衣老者停下了划拉的动作，抬起头，混浊的眼睛第一次认真看向了漩涡中心，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古怪笑容。
六个时辰，看似不长，但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对峙下，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暗流，在璀璨的星辉下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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