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在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子混杂着鱼腥和特殊油脂的味道,很淡,但钻进鼻子里的感觉却异常清晰。
水獭。
这小东西天性机警,滑不溜手,一张完整的皮子,就算过了冬,拿到县城收购站也能换回一笔不小的进账。
至少,队里垫付的布票和钱,能有个着落。
他眯眼打量着那道从岸边直通水里的泥槽,滑道边缘的泥土还带着湿气,说明不久前,正主儿才从这儿下了水。
陈放视线顺着溪流往上游移动,最终定格在几十米外,一处被老树盘根错节的根系掏空了的河岸。
那地方,背风,临水,隐蔽性极佳,是水獭安家的绝佳宝地。
陈放心头有了计较。
这趟活儿,回来时可以顺手给办了。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一声短促的口哨过后,犬群再次出发。
又翻过一道山梁,约莫一个钟头后,前方的林子变得稀疏,白桦林大队那黑黢黢的屋顶轮廓,总算露了出来。
几缕炊烟飘向天空,还没等升上去,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整个村子,安静得有些过分。
快到村口,陈放让队伍慢了下来。
他解下背上的包裹,重新检查了一遍,然后挨个拍了拍磐石和虎妞的脑袋。
“等会儿见着人了,表现好一点,听见没?”
两只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算是应了。
陈放领着它们走进村子,立刻就感觉到好几道目光从窗户缝里投射过来,好奇,戒备,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没理会,径直走向村西头那棵歪脖子柳树。
老杨家的院门还是虚掩着,门前的雪化了又冻,和着黑泥,踩上去“咯吱”作响。
角落里那个破狗窝塌了半边,上面盖着一层新雪,瞧着比上次来时更破败了。
烟囱里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证明这屋里还有活人。
陈放没急着进门,他站在院外,拍了拍磐石和虎妞的脑袋。
“去吧。”
虎妞围着他的腿转了一圈,鼻子在他裤腿上嗅了嗅。
这才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熟悉的木门走去。
磐石跟在它身后,四只大爪子都踩在烂泥里。
两只狗走到门前,没有叫,也没有用爪子刨门。
虎妞只是把脑袋,轻轻地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喉咙里发出一阵极轻、极委屈的哼鸣。
屋里有了动静。
“谁啊……”
门“吱呀”一声,拉开一道缝,露出一张蜡黄憔悴的脸。
是小琴。
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磐石和虎妞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当场愣住。
“磐……磐石?虎妞?”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磐石和虎妞立刻凑了上去,用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腿,尾巴摇得像两个呼呼转的小风车,把地上的泥点子甩得到处都是。
小琴的眼圈“刷”一下就红了。
她猛地蹲下身,一把死死抱住虎妞的脖子,把脸整个埋进它厚实温暖的皮毛里,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过了一会儿,她才看见站在院门口的陈放,还有他身后那五只安静的狗。
“陈……陈大哥?”
屋里,老杨家的婆姨也拄着门框走了出来。
也就一个多月不见,这老婆子像是又老了十岁,头发白了大半,腰也弯得更厉害了。
可当她看见院子里那两条狗时,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难以置信的光。
磐石那身骨架子彻底被饱满的肌肉撑了起来,通体乌黑的毛皮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一层油亮的健康光泽。
站在那儿,真就像一块会喘气的黑色岩石。
虎妞更是大变样,身上的虎斑纹愈发鲜亮分明,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戒备和黯淡,而是透着一股子灵动机警的悍气。
这两条狗,被养得太好了!
“大娘。”
陈放走了进来,五条狗极有默契地停在院门口,没有跟进来。
“我来看看您和小琴妹子,也带它们回来认认家门。”
老婆子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用粗糙的手背去抹眼睛。
小琴也松开狗,站起身,看着陈放,有些手足无措。
陈放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来,递了过去。
“大娘,这是队里分的野猪肉,我给您挑了块肥瘦均匀的后腿。”
他把包裹打开,露出里面那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
“这是我们王书记让我捎来的,五尺布票,三块钱。”
“您拿着,给家里添补点东西。”
那块沉甸甸的肉,还有那几张在这个年头比命还金贵的票证,像两块石头,重重砸在了母女俩的心上。
“这……这不行!”
“陈大哥,这绝对不行!”
小琴连连摆手,脸都急白了,“说好的五十斤苞谷面和十尺布票,你都给齐了,我们咋能再要你的东西!”
老婆子也反应过来,拄着门框就要往下跪:“陈知青,你这是要折煞死我们娘俩啊!”
陈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大娘,磐石和虎妞都是好样的,以后还要帮我们前进大队干大事。”
“这点东西,是我们前进大队的一点心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只正围着小琴打转的狗,声音放缓了些。
“也算是我替老杨叔,尽的一份心。”
“开春了,活儿多,您和小琴妹子保重身体。”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小琴情绪的闸门。
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老婆子抱着女儿,也跟着老泪纵横。
她们收到的,哪里是一块肉,几尺布票。
她们收到的是尊重,是情义,是一份足以暖透人心的热乎气!
陈放没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让她们把积攒了太久的委屈和悲伤,都哭出来。
许久,哭声才渐渐平息。
老婆子拉着陈放的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好人,你真是个好人……”
小琴擦干眼泪,跑进屋,端出一碗滚烫的热水,又拿了两个黑乎乎的野菜团子塞到他手里。
“陈大哥,你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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