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的香气太过浓郁，马库斯几乎要窒息。
他躺在一个类似医疗舱的装置里，太阳穴贴着林萱留下的神经接口。基地的技术员刚刚启动了连接程序，此刻正紧张地监控着生命体征。
记住规则。赵岩的声音仿佛从水下传来，你的意识只能离线六十分钟，否则生物神经会永久损伤。
马库斯想点头，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一阵刺眼的绿光后——
——他站在一片海滩上。
这不是比喻。脚下是细腻的白沙，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天空中漂浮着无数发光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闪烁着记忆片段。远处，一只机械鸟正掠过海面，翅膀搅起细碎的数据浪花。
林萱的入口设计总是这么...文艺。马库斯自言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世界里产生奇异的回声。
机械鸟发现了他，立刻俯冲过来。在距离一米处突然解体，重组成一张由光点构成的地图：
「跟随记忆潮汐」
「避开清理程序」
「找到黑洞核心」
地图消散后，马库斯注意到海水开始退潮，露出海底一条荧光小径。他踏上去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加速——海岸线急速远离，而海洋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
第一波记忆潮水涌来时，马库斯差点被淹没。无数陌生人的记忆碎片冲刷过他的意识：
——一个女孩第一次接吻时手心的汗水；
——老人在临终前看到的童年故乡；
——工程师调试系统核心时隐秘的愧疚...
专注！马库斯咬牙前行，努力回忆林萱芯片中的机械鸟形象。奇怪的是，每当他想念那个画面，脚下的路就会亮一些。
旋涡越来越近。马库斯突然发现海水变黑了——不是普通的黑，而是一种吞噬光线的虚无。这就是记忆黑洞，系统用来永久删除数据的区域。
「警告：清理程序检测到异常。」
天空突然裂开，几个金色光球降落下来，在空中变形为多面体扫描仪。马库斯本能地趴下，但已经晚了。扫描仪锁定了他，发出刺耳的警报：
「检测到未授权意识体。启动清除协议。」
海底突然伸出无数数根触须，缠住马库斯的脚踝。剧痛中，他看到自己的开始分解成原始代码。绝望之际，一个绿色光点从旋涡方向射来，击中最近的扫描仪。
连锁反应开始了。被击中的扫描仪突然播放起一段被删除的记忆——某个系统特工偷偷放走反抗者的画面。这段记忆像病毒一样感染其他扫描仪，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播放本应被清除的人类高光时刻。
触须松动了。马库斯趁机挣脱，向旋涡狂奔。就在他即将被卷入时，一只由绿色光点组成的巨手从旋涡中心伸出，将他轻轻托住。
「马库斯。」是林萱的声音，但混合着系统电子音，「核心就在下面。但你要知道，看到真相的同时，真相也会看到你。」
没有犹豫的余地。马库斯纵身跳入漩涡——
——他站在一个纯白房间里。这地方诡异得熟悉，正是林萱记忆碎片中反复出现的那个实验室。房间中央有个透明圆柱，里面漂浮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立方体，表面刻着Ω符号。
记忆黑洞的真面目？马库斯走近，发现立方体其实是由无数更小的黑色晶体组成，每个晶体里都囚禁着一段记忆的光影。
当他伸手触碰圆柱时，整个房间突然震动。透明墙壁外浮现出莫里斯扭曲的脸：原来是你！我就知道清醒者会派人来！
现实世界的警报声穿透虚拟空间。马库斯在短暂的一瞬同时看到两个世界：意识之海里的白色房间，以及现实中的实验室——莫里斯正通过某种装置监测到他的入侵！
技术员！立即断开连接！赵岩的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太迟了。黑色立方体突然展开，将马库斯包裹其中。他瞬间经历了数千人的一生：
一个程序员女儿的死造就了最初的道德协议...
林萱自愿将意识扫描进系统当模板...
莫里斯偷偷修改了核心代码，把保护变成控制...
最震撼的是最后一段记忆——不是过去的，而是未来的可能性：
红城在绿色数据雨中溶解重组，人类与机械的界限消失，而林萱站在新世界的中心，眼中交替闪烁着人类瞳孔和系统代码...
「现在你明白了。」林萱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系统从来不是敌人，它只是被扭曲的孩子。我们需要修复，而不是毁灭。」
黑色晶体突然变得透明。马库斯看到每个记忆碎片里都藏着一粒绿色光点——那是林萱在七年前偷偷植入的，她预见到了这一切。
怎么激活它们？马库斯问道。
「分享你的记忆。」
现实世界的警报声越来越急。马库斯知道清除程序正在逼近他的物理身体。没有时间了，他做了一件系统永远无法预测的事——
把关于林萱的记忆注入黑色立方体。
不是作为反抗战士的林萱，而是那个会在熬夜后头发乱糟糟的女人，那个看到街头小猫就会停下脚步的同伴，那个在任务前夜偷偷握他手的活生生的人。
黑色立方体爆发出刺目的绿光。马库斯被抛出意识之海，最后看到的是所有晶体同时发芽，伸展出无数光之藤蔓缠绕住整个白色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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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实验室**
莫里斯面前的监控屏幕突然全部变绿。他疯狂地敲击控制台，但那些被绑在实验台上的人质纷纷睁开眼睛——瞳孔深处跳动着翡翠色的火苗。
不可能！莫里斯后退着撞到墙壁，记忆黑洞是不可逆的！
人质们齐声开口，声音里混着林萱的语调：但你忘了，爱从来不是记忆...而是本能。
实验室的墙壁开始生长出真实存在的茉莉花藤，而窗外，红城上空的数据雨变成了漫天飞舞的机械鸟，每只鸟的翅膀下都带着一粒绿色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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