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潜艇无声地滑行在漆黑的海底，只有仪表的微弱荧光照亮舱内四人紧张的面容。透过舷窗，偶尔有发光的水母飘过，如同幽灵般的存在。
卡尔森少校的目光紧盯着杜邦手中的微缩胶卷：“每拖延一分钟，日本人的生物武器就离部署更近一步。交给英国是唯一合理的选择。”
阿琳护着颈间的双龙吊坠，警惕地看着英国军官：“龙社百年来的教训就是：西方列强永远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他们会用这些证据与日本做交易，而不是公之于众。”
杜邦沉默地摩挲着胶卷外壳，忽然问卡尔森：“少校，你刚才说上海正在下雨，但黎明即将到来。请问这是谁告诉你的暗号？”
舱内顿时寂静。林梦瑶敏锐地注意到卡尔森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军情六处远东分局局长亲自交代的。”卡尔森回答得很快，但太快了。
林梦瑶突然用日语说：“少校，您的领带夹很别致，是银座买的吗？”
卡尔森下意识地用流利日语回答：“不，是在丸之内...”他猛然住口，脸色骤变。
杜邦瞬间举枪对准他：“真正的卡尔森少校不会说这么流利的日语，更不会知道东京的购物区。你是谁？”
假卡尔森苦笑一声，举起双手：“特高课特别行动组，山本一郎。佩服二位的警惕性。”他的英语口音突然变得纯正，毫无之前的英国腔。
阿琳迅速搜查他身，找出一把隐藏的小刀和毒药胶囊：“日本特务！这艘潜艇...”
“正在驶向日本军舰‘出云号’。”山本坦然承认，“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杜邦检查控制台，发现导航确实被锁定，无法更改航向。潜艇正自动驶向深海某处。
“解除锁定密码？”杜邦将枪口顶在山本太阳穴上。
山本冷笑：“杀了我，你们永远到不了水面。氧气只够三小时，而‘出云号’一小时后就能接应。”
林梦瑶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山本的皮鞋底沾着某种特殊的红色粘土——这种土质只在香港几个特定区域存在，其中一处是...
“你不是从英国军车下来的。”她缓缓道，“你是从龙社的藏身点来的。阿明被关在那里，对不对？”
山本的表情微变，尽管很快恢复镇定，但那一瞬间的犹豫已经足够。
阿琳激动地问：“我弟弟还活着吗？”
“活着，暂时。”山本冷冷道，“只要我安全返回，他也能活。”
杜邦突然调转枪口，对准控制台连开数枪。火花四溅，导航系统被彻底破坏，潜艇开始失控旋转。
“你疯了！”山本惊呼，“我们会一起葬身海底！”
“有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杜邦冷静地操纵手动控制杆，“现在，告诉我们‘出云号’的方位和接应信号，也许还能活命。”
潜艇在深海中剧烈颠簸，仪表盘警报频闪。氧气含量开始下降。
山本咬牙坚持片刻，终于屈服：“东北方向五海里，信号灯三长两短。”
杜邦调整航向，林梦瑶则准备好信号灯。阿琳将山本捆绑起来，搜走所有可能用于自杀的物品。
“为什么救阿明？”她突然问山本，“你们日本人从不心软。”
山本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他让我想起我在东京的弟弟。战争开始前，我在剑桥留学...有些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这番话在颠簸的潜艇中显得格外突兀。林梦瑶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不像是伪装。
一小时后，透过舷窗看到庞大的军舰阴影。杜邦发出信号，对方回应正确。
“现在怎么办？”阿琳紧张地问，“上去就是自投罗网。”
林梦瑶突然有了主意：“让他们放救生艇下来接应。说山本少佐受伤，需要医疗救助。”
计划冒险但可行。信号发出后，一艘救生艇从军舰放下，向潜艇驶来。
就在救生艇接近的瞬间，杜邦突然全力加速，潜艇如离弦之箭冲向“出云号”舰体底部。
“你做什么？”山本惊恐大叫。
“制造混乱。”杜邦冷静操作，“军舰为避免相撞必须紧急机动，救生艇会被浪掀翻。我们趁乱上浮到另一侧。”
果然，“出云号”拉响警报紧急转向，救生艇在漩涡中倾覆。潜艇则利用混乱上浮到军舰另一侧。
“现在！”杜邦打开舱盖，四人迅速爬上湿滑的舰体。夜色和混乱提供了最佳掩护。
“跟我来。”山本突然低声道，“我知道哪里有小艇。”
三人惊讶地看着他。山本苦笑：“你说得对，我在剑桥度过最好的三年。这场战争...有时让我作呕。”
在山本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一艘应急摩托艇。正要放下时，警报声响起，探照灯扫来。
“快走！”山本推开他们，“我掩护你们！”
“一起走！”阿琳拉住他。
山本摇头：“我有必须完成的事。告诉世人真相，这就是够了。”他转身冲向追兵，开枪吸引注意力。
摩托艇放入海中，杜邦启动引擎，全速驶向香港岛方向。身后传来枪声和爆炸声，然后归于寂静。
黎明前的海面上，三人沉默无言。山本的背叛与救赎，在这场荒谬的战争中显得如此真实又虚幻。
香港的灯火在前方渐亮，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如铅。证据还在手中，但代价已经太过惨重。
在这场浪涌香江的暗战中，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无数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普通人，在黑暗中寻找着微不足道的光明。
摩托艇靠岸时，第一缕曙光正划破海平面。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战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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