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室内,冷白色的灯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将每一寸空气都浸染得凝重而冰凉。墙壁上的挂钟秒针滴答作响,每一次轻响都敲在人心尖上。
身着黑色法袍的资深调解员端坐主位,目光平和地扫过相对而坐的两人,例行公事地阐述了调解的原则和程序。他的声音沉稳而疏离,像是在宣读与这满室爱恨无关的判词。
“首先,请申请人陈述离婚理由和诉求。”调解员看向温婉,语气是不带任何倾向的中立。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坐在左侧的女子身上。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套装,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脸上未施粉黛,肤色在冷光下显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曾经盛满星子的眼眸,此刻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凌云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既恐惧听到她决绝的话语,又隐秘地期盼着能从她一字一句中,捕捉到一丝残留的、属于过往的温度。
温婉微微颔首,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了一下,随即抬起,目光平静地迎向调解员。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早已在岁月中风干的故事:
“调解员,我方申请离婚的理由基于两点:夫妻感情确已破裂,且无和好可能。”
她甚至没有侧眸看身旁那个曾经最亲密的男人一眼,条理清晰,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
“第一,”她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但声音依旧平稳,“婚姻存续期间,被申请人长期对家庭及申请人缺乏基本关心与陪伴。缺席家庭重要节日、孩子成长关键节点已成常态。”
她的语调没有起伏,却字字如锤,“申请人曾多次尝试沟通维系,深夜留灯,精心准备他爱吃的菜肴,换来的却只是被以工作繁忙等理由敷衍或忽视。”
说到这里,她唇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像是自嘲,“这种持续性的、冰冷的漠视,是导致感情逐渐冻结、最终破裂的主要原因。”
她的话语里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只是这般平铺直叙,却像一把没有开刃的钝刀,一下下凌迟着凌云的神经。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他找尽借口不归的夜晚,客厅里那盏为他而留的孤灯,餐桌上那些被她反复加热却最终凉透的饭菜,还有手机里,她发来的、琛琛第一次喊爸爸的视频,而他只草草回复了一个“忙”字……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迟来的钝痛,几乎让他窒息。
“第二,”温婉继续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像瞬间被浸入冰水,透出森然的冷意,“被申请人在婚姻关系内,与其他异性交往过密,界限模糊,对申请人造成严重精神伤害。”
她终于微微侧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凌云瞬间惨白的脸,那眼神里空茫茫的,没有恨,也没有怨,只剩下彻底的失望与疏离,“尤其是在申请人明确提出不满后,被申请人仍未妥善处理,甚至多次因该异性事宜,在申请人及孩子最需要陪伴和支撑时缺席,进一步加剧了夫妻矛盾,”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彻底摧毁了申请人对这段婚姻仅存的基本信任。”
那个名字——林薇薇,她没有提及,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地扎在凌云最痛、最悔不当初的伤口上。他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次次因为林薇薇带着哭腔的“求助”电话,而毫不犹豫地抛下生病发烧的琛琛和满眼担忧的温婉;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她抱着浑身滚烫的孩子站在路边拦车,单薄的身影几乎要被风雨吞没,而他却因为送“心情不好”的林薇薇回家,手机调了静音……想起她最后那次找他谈话时,那双曾经盈满柔光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句轻飘飘的“无话可说”……
温婉的陈述结束了。她没有过多渲染悲伤,没有歇斯底里地指责,只是用最简洁、最客观的语言,将五年婚姻积攒的所有失望、委屈与冰冷,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这庄严肃穆的法律殿堂之上。
整个调解室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凌云的律师张了张嘴,试图从程序或细节上寻找哪怕一丝辩驳的切入点,最终却颓然地发现,所有精心准备的法律言辞,在如此清晰、如此沉重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调解员的目光转向凌云,带着程式化的询问:“被申请人,对于申请人的陈述,您有什么需要说明或补充的吗?”
凌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抬起头,目光终于贪婪又痛苦地落在了温婉脸上。她依旧平静地看着前方调解员的方向,侧脸线条柔和却带着不容靠近的坚韧,仿佛刚才那段将她五年青春、满腔热忱与无数日夜的孤寂等待碾落成泥的陈述,真的与她再无瓜葛。
他想反驳,想说不是那样的,想声嘶力竭地告诉她他后悔了,想说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失去了多么珍贵的宝物……
可是,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水泥堵住、封死,火烧火燎地疼,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否认她的指控吗?那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由他亲手铸成,甚至她所陈述的,远不及他所作所为的万分之一不堪。道歉吗?
在此刻此地,在象征公正与裁决的法律注视下,苍白的道歉除了彰显他的虚伪和无力回天,还能有什么意义?乞求原谅吗?在她如此冷静、如此决绝、仿佛已从名为“凌云”的泥沼中彻底抽身的姿态面前,任何的乞求都只会是徒增笑柄的自取其辱。
他所有精心准备的、试图挽留的言辞,在温婉那冷静到极致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陈述面前,都化为了齑粉,风一吹,便散了。
他像是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囚徒,面对着无可辩驳的如山罪证,连为自己申辩的资格都已然失去。
最终,在调解员和所有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凌云只是极其艰难地、几乎是从剧烈疼痛的齿缝里,挤压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
“……没有。”
无言以对。
除了承认这彻头彻尾的溃败,他无话可说。
温婉对于他这个仿佛用尽生命力气才给出的回答,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早已预料。她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折腰的青竹,安静地等待着调解员的下一个环节。
她的极致冷静,与他的彻底溃败,在这冰冷的调解室里,形成了最残忍、最讽刺的对比。
一场本应充满拉扯、争执与互相指责的离婚调解,在开始之初,便因一方绝对的冷静与决绝,和另一方彻底的无言与溃败,而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凌云僵坐在那里,感觉自已像个小丑,不仅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连灵魂都被那冷白灯光炙烤得无所遁形,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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