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并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窄窄的光带。
温婉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后半夜琛琛似乎做了噩梦,哭醒了一次,哼哼唧唧了很久才在她轻柔的安抚下重新睡去。
孩子生病后总是格外粘人,缺乏安全感。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准备去做早餐。经过客厅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
楼下空空如也。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也好。眼不见为净。
她系上围裙,打开冰箱。里面食材不多,都是昨天让张姨帮忙采购的一些新鲜蔬果和肉类。她拿出鸡蛋、吐司和牛奶,准备做简单的早餐。
厨房里很快响起煎蛋的滋滋声和烤面包机的嗡鸣。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实实在在的烟火气,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比起那个空旷冰冷、只有佣人忙碌的别墅厨房,她更喜欢这里。虽然小,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是属于她和琛琛的、真正的家。
“妈妈...”琛揉着眼睛,光着脚丫从卧室走出来,声音还带着睡意,“好香呀。”
“醒了?快去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饭。”温婉回头,对儿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琛琛听话地点点头,趿拉着小拖鞋往卫生间走。
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温婉心里柔软又酸涩。孩子是最敏感的,他能察觉到父母之间的变化,只是还不懂这变化意味着什么。
吃完早饭,温婉陪着琛琛在客厅玩积木。小家伙精神好了不少,小脸红扑扑的,专注地搭着他的“城堡”。
门铃响了。
温婉的心下意识地一紧。不会是...
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张姨。
她松了口气,打开门。
“太太,我来看看小少爷,顺便买了些菜过来。”张姨手里拎着满满的购物袋,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她是温婉从温家带过来的老人,看着温婉长大,对她们母子是真心实意的好。
“张姨,以后别叫我太太了。”温婉侧身让她进来,轻声说,“叫我小婉就行。”
张姨愣了一下,看着温婉平静却坚定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掠过一丝心疼,点了点头:“哎,好...小婉。”
她把菜放进厨房,又去看琛琛,陪着玩了一会儿。
快中午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这一次,温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走到门边,果然,猫眼里映出周助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周助理,有事?”她的声音疏离而冷淡。
周诚手里依旧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这次还有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儿童玩具盒。他看着温婉,语气比昨天更谨慎了些:“凌总吩咐,给小少爷送些午餐和玩具。”
“谢谢,不必了。”温婉依旧拒绝,“我们自己有吃的。玩具也不需要,琛琛的玩具够多了。”
周诚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并没有坚持,只是将东西放在门边的鞋柜上,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凌总吩咐,把这个交给您。”
温婉瞥了一眼,没有接:“是什么?”
“是...凌总为您和小少爷安排的度假行程。”周诚的语气有些硬邦邦,显然也觉得这个指令有些难以启齿,“凌总说,您最近心情不好,或许需要散散心。目的地是马尔代夫,随时可以出发,行程和酒店都已经安排好了。”
温婉几乎要气笑了。
度假?散心?
他以为这样施舍一点甜头,她就会感恩戴德,忘记所有伤害,乖乖回到那个金丝笼里,继续扮演她的凌太太?
“周助理,”她看着周诚,眼神冰冷,“请你转告凌总,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我需要的是离婚协议,不是度假行程。”
周诚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为难:“太太...温小姐...凌总他也是...”
“周助理,”温婉打断他,“如果没别的事,请回吧。我们还要休息。”
她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周诚急忙抵住门,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急切,“凌总还有一句话,让我务必带到。”
温婉动作停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诚深吸一口气,像是背诵般说道:“凌总说,明天晚上林家小姐的钢琴演奏庆功宴,他希望您能作为女伴准时出席。过去的事,他可以不计较。凌家的体面,需要您来维持。”
温婉听完,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周诚,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极淡,却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悲凉。
“体面?”
“他带着情人招摇过市的时候,想过体面吗?”
“他在我儿子病危时陪在别人身边的时候,想过体面吗?”
“现在,需要我了,就来跟我谈体面?”
她每问一句,周诚的脸色就白一分。
“回去告诉他,”温婉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体面,他的凌家,都和我没关系了。他想带谁去,就带谁去。”
“至于我,”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鞋柜上那份刺眼的度假行程单,语气决绝,“只会出现在民政局门口,和他谈离婚。”
说完,她不再给周诚任何说话的机会,猛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温婉背靠着门板,微微喘着气,胸口因为愤怒而起伏。
她真的受够了!
受够了他的自以为是,受够了他的予取予求,受够了他永远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摆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妈妈?”琛琛被关门声吓到,丢下积木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小脸上带着不安,“你怎么了?是谁呀?”
温婉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感受着他小小身体的温暖,才勉强压下了心底那股翻涌的怒火和寒意。
“没事,宝贝。”她轻声安抚,“一个走错门的人而已。”
下午,温婉如约去了律师事务所。
张律师专业而高效,仔细听了她的诉求,分析了情况,给出了初步的方案。过程很顺利,只是涉及到孩子抚养权和财产分割,注定会是一场硬仗。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天色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
温婉深吸一口带着湿意的空气,感觉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些,又似乎更重了。
她打车回家,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和顾瑾言的工作室合作要尽快推进,她需要有自己的经济来源,才能在离婚谈判中占据更主动的位置。
快到小区门口时,手机响了。
是一个本地的固定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琛琛妈妈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是琛琛幼儿园的王老师。
“王老师您好,是我。”温婉的心提了一下,“是琛琛有什么事吗?”
“琛琛没事,您别担心。”王老师连忙说,“是这样的,明天我们幼儿园有一个很重要的亲子开放日活动,希望爸爸妈妈都能来参加,和孩子一起完成一些手工作品,增进感情。我看琛琛的爸爸好像一直很忙,上次运动会也没能来,所以特意打电话问问,明天您和琛琛爸爸能一起来吗?”
温婉握着手机,手指微微收紧。
亲子活动...
又是亲子活动。
过去几年,她一个人去了多少次?看着别的孩子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开心得像个宝。而琛琛,只有她。
每一次,她都要笑着对老师、对别的家长解释:“他爸爸工作忙,抽不开身。”
每一次,她都要看着儿子眼里那掩饰不住的失落,然后想尽办法用更多的陪伴去弥补。
可现在,她不想再骗自己,也不想再骗老师了。
“王老师,”她开口,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有些意外,“谢谢您特意打电话来。不过,琛琛的爸爸明天应该去不了。”
“啊...这样啊,没关系没关系,您来也是一样的...”王老师似乎有些尴尬,连忙说道。
“不,”温婉打断她,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我的意思是,以后所有的亲子活动,都只需要通知我就好。”
“琛琛的爸爸,不会再参加了。”
“我们...”她顿了顿,感觉说出那几个字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正在办理离婚。”
电话那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王老师才像是猛地回过神,声音充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啊...这...对不起,温女士,我不知道...我...”
“没关系,王老师。”温婉的语气缓和下来,“谢谢您对琛琛的关心。明天的活动我会准时参加的。”
“哎,好,好的...那,明天见。”
挂了电话,出租车也刚好停在小区门口。
温婉付了钱下车,慢慢往单元门走去。
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冰凉一片。
她抬起头,任由雨点落在脸上,混合着某些压抑已久的、温热的东西,一起滑落。
也好。
就这样,彻底斩断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从此以后,琛琛的世界里,只有妈妈。
她一个人,也能为儿子撑起一片天。
走到单元楼下,她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楼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车门打开,凌云从驾驶座上下来,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脸色阴沉得像此刻的天空。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你去见了律师?”他开口,声音冷得能冻死人,不是疑问,是质问。
温婉看着他,心里一片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居然派人盯着她?
“是。”她坦然承认,“有问题吗,凌总?”
凌云下颌线绷紧,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温婉,你到底想怎么样?度假不去,宴会不去,现在直接去找律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婚?离了我,你能干什么?带着琛琛去喝西北风吗?”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鄙夷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温婉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能干什么,不劳凌总费心。至于离婚,我不是迫不及待,我是觉得,没必要再互相浪费彼此的时间。”
“浪费?”凌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她的肩膀。
温婉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的手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冰冷,“五年了,凌云。你在我和琛琛身上浪费过时间吗?”
“孩子的家长会,你去过几次?”
“他生病发烧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学会走路、学会叫第一声爸爸的时候,你在旁边吗?”
“没有!”
“你的时间,你的精力,你的温柔体贴,都给了别人!”
“现在,我只是不想再浪费你的、还有我自己的时间了,有错吗?”
她一声声质问,平静却有力,像一把把钝刀,割开过往五年那些不堪回首的伪装。
凌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越发难看,眼底翻滚着骇人的怒意,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特殊的铃声,婉转悠扬的钢琴曲。
温婉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铃声,她认得。是林薇薇的专属铃声。
果然,凌云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侧过身,接起电话,语气下意识地放柔了几分:“喂?薇薇...嗯,我知道...一会儿就过去...你喜欢就好...”
温婉站在细密的雨丝里,看着他瞬间柔和下来的侧脸,听着他耐心甚至带着宠溺的语气,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和荒谬感席卷了全身。
看,这就是她爱了五年、等了五年、试图挽留了五年的男人。
在她面前,永远是冷漠、不耐、居高临下。
而在另一个女人那里,他可以是温柔的,耐心的,甚至...卑微的。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凌云轻笑了一下,语气带着纵容:“好,都依你。等我这边处理完就过去接你。”
挂了电话,他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又恢复了那副冰冷不耐的样子,看向温婉:“我晚上还有事,没空跟你在这里耗。离婚的事,你想都别想!琛琛是凌家的孩子,你休想带走他!”
又是这套说辞。
温婉只觉得无比疲惫。
她看着他,忽然问:“晚上有事?是去陪林小姐庆祝她演奏会成功吗?”
凌云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知道,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不关你的事。”
温婉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确实不关我的事了。”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肩膀上湿漉漉的雨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不过,凌总既然这么忙,还要抽空过来警告我,真是辛苦了。”
“只是,”她抬眸,直视着他变得疑惑和不耐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问——
“下次再去陪别人过纪念日的时候...”
“能不能,别再带上我的儿子,去给你的情人做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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