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冲出食堂,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没能浇熄他胸腔里那团烧灼的火焰。他漫无目的地在基地里走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钎城苍白的面孔、理疗室冷白的灯光,还有那四个冰冷刺骨的字——“必要手段”。
他走到基地后院那棵老槐树下,一拳砸在粗糙的树皮上,指骨传来一阵钝痛,却远不及心里的憋闷。
“必要手段……”他低声重复着,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为了胜利,连身体都可以不顾吗?周诣涛,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风将他吹得有些发冷,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训练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他能看到里面只剩下一个身影。
是钎城。
他没有在训练,也没有在看数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微微低着头,左手覆在右手腕上,一动不动。那个背影在空旷的训练室里,显得格外孤寂,甚至带着一丝……脆弱。
九尾的脚步停在门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所有的怒火和质问,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酸涩。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钎城覆在手腕上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九尾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沉默在空气中弥漫,比任何争吵都更让人窒息。
训练室里只剩下电脑主机低沉的运行声,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
九尾的视线落在钎城依旧覆在手腕的那只左手上。灯光下,那只手骨节分明,却带着一种用力过度后的僵硬。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还在青训营的时候。有一次他训练到手腕抽筋,疼得龇牙咧嘴,是周诣涛默不作声地把他拉到一边,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手法,笨拙却耐心地帮他按摩放松。那时少年的掌心,是温热的。
而现在……
九夜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轻轻覆在了钎城的手背上。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试探,指尖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钎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覆在手腕上的那只手,掌心传来陌生的、却并不令人排斥的温度。那温度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皮肤,沿着手臂的经络,一路窜到了他紧绷的心脏。
他没有动,也没有甩开。只是覆在手腕上的左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谁也没有说话。九尾的手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背肌肤的微凉,和底下血管轻微的搏动。那搏动,像擂鼓,一声声,敲在他的掌心,也敲在他的心上。
他能感觉到钎城身体的僵硬,也能感觉到那僵硬之下,一丝极力压抑的、细微的颤抖。
他在忍。
一直在忍。
九尾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他收紧手指,稍稍用力,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疼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钎城沉默了许久久,久到九尾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消散在空气里的: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像卸下了千钧重担,带着一种终于肯流露出来的、真实的疲惫。
九尾握着他的手,没有再问。他知道,这一个“嗯”字,已经包含了所有——理疗仪的冰冷,封闭针的刺痛,强撑的疲惫,以及对未知前路的隐忧。
有些痛苦,无法分担。
但至少,可以陪他一起沉默。
窗外的月色流淌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不知过了多久,钎城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把手抽回去。
九尾下意识地收紧了力道,没有放开。
钎城顿住了,侧过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昏黄的台灯光晕中相遇。
九尾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只剩下纯粹的疲惫和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最终,他只是更紧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缓缓松开。
“……很晚了,”九尾站起身,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回去休息吧。”
钎城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他沉默地站起身,没有看九尾,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训练室,关掉灯。
走廊里,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
在房间门口,九尾停下脚步,背对着钎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世界赛……我们一起。”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钎城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但九尾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
“……好。”
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九尾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许久,才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夜色深沉。
万籁俱寂。
只有掌心那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微凉触感和脉搏的跳动,还在清晰地提醒着他——
他们之间的联结,远比想象中更加深刻。
而前路,他们必须一起走。
第五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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