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雨似乎还在眼前飘落，耳畔的轰鸣也尚未完全散去，但身体已经诚实地被疲惫裹挟。颁奖典礼、采访、粉丝见面……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回到下榻酒店时，已是深夜。亢奋的神经如同被过度拉伸的皮筋，一旦松弛，便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倦意。
九尾把自己摔进酒店柔软的大床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身体是累的，脑子却像是被洗刷过一样，异常清醒，反复回放着舞台上钎城那个突如其来的、用力的拥抱，还有在他耳边低哑的那声“赢了”。脸颊后知后觉地有些发烫，他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触感和温度。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是钎城。他手里拿着两瓶水，将其中一瓶放在九尾床头的柜子上，动作自然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喝点水。”钎城的声音带着一丝赛事后的沙哑，却依旧温和。
九尾闷在枕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动弹。
钎城也没催促，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北京的夜景璀璨如星河，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流淌进来，映亮了他半边侧脸。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看向床上那一团：“经理说，明天下午的航班回去。上午……联盟安排了个小型的冠军媒体专访，之后就没别的安排了。”
“知道了。”九尾的声音从枕头底下传出来，闷闷的。
短暂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漫。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沉默，这次带着一种奇怪的、粘稠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那场金色的雨和那个拥抱彻底催化了，无声地在空气里发酵。
就在这时，九尾扔在床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疯狂地震动起来。他摸索着抓过来一看，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没有钎城和九尾）”的微信群，消息已经炸了99+。
【不然：@全体成员 兄弟们！鸟巢捧杯！今晚不醉不归啊！地址发我！】
【冰尘：就是！必须庆祝！老板说了，报销！】
【一诺：？？？等等我们！我们还在观众席没出去呢！带一个！】
【无畏：+1！冠军队伍不能吃独食！】
【清融：恭喜钎城哥，九尾哥[撒花]】
【花海：可以啊ttG，这回是真长脸了。庆功宴必须蹭！】
【Gemini：我已到位，就等你们主角了。】
【爱思：速度点，菜都快上了。】
【cat：老了，熬不动夜，精神与你们同在。】
【Fly：恭喜！虽然没去现场，但饭得请！】
【绝意：恭喜前辈！】
【小落：恭喜！】
后面跟着一长串的起哄和定位分享。
九尾看着刷屏的消息，皱了下眉，手指在屏幕上敲字：【累死了，不去。】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响了，是冰尘直接打了过来。
“尾子！别扫兴啊！”冰尘的大嗓门隔着话筒都震得人耳膜疼，“大家都等着呢！钎城呢？你俩一起啊！赶紧的，包间都订好了，就差你俩主角了！”
九尾还想拒绝，旁边的钎城却走了过来，伸手拿过了他的手机，对着话筒平静地说：“好，地址发过来，我们一会儿到。”
“还是城队爽快！”冰尘欢呼一声，利落地挂了电话。
九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瞪着钎城：“你干嘛答应？老子要睡觉！”
钎城把手机递还给他，眼神在流淌的夜色灯光下显得有些深邃，语气却依旧平淡：“大家的心意。而且……”他顿了顿，看着九尾，“你也需要放松一下。”
他需要放松？九尾想反驳，但对上钎城那双仿佛能看穿他所有强撑和疲惫的眼睛，话又噎了回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地起身：“行行行，去就去！”
庆功宴的地点定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高级餐厅包间。ttG众人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非凡。除了自家队友，一诺、无畏、清融、花海、Gemini、爱思等熟人都在，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酒水。
“哟！我们的冠军中射来了！”一诺第一个起哄，举着酒杯就迎了上来。
无畏也跟着笑道：“让我们看看，是谁在鸟巢抱得那么紧啊？”
这话一出，包间里顿时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声。九尾耳根一热，没好气地瞪了过去：“滚蛋！喝你的酒！”
钎城则神色如常，对大家笑了笑，拉着九尾在预留的位置上坐下。他的位置自然在九尾旁边。
庆功宴的气氛热烈而轻松。连续的高压比赛后，这无疑是最好的释放。队员们互相敬酒，吹嘘着比赛中的精彩操作，吐槽着彼此的下饭瞬间。教练组和管理层也卸下了平时的严肃，笑着看着这群年轻人为之不易的胜利狂欢。
九尾起初还有些别扭，但几杯酒下肚，在周围热烈气氛的感染下，也渐渐放开了。他和冰尘、不然拼着酒，和清清回忆着训练时的趣事，甚至和一诺、无畏互怼起来也更加肆无忌惮。
钎城没有过多参与闹腾，他大多时候安静地坐着，偶尔和身边的Gemini、爱思低声交谈几句，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但他的注意力，似乎总有一大半落在身旁那个因为酒精和兴奋而脸颊泛红、眼神晶亮的人身上。
他会不动声色地帮九尾挡掉一些过于热情的敬酒，会在他杯子空了的时候默默续上温水，会在他因为激动说话时，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太忘形。
这些细微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自是另一番风景。
“啧啧，”一诺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无畏，压低声音，“看见没，钎宝这眼神，都快黏在尾子身上了。”
无畏抿着嘴笑，看了一眼正低头给清融夹菜的花海，又看向另一边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的清清和不然，意有所指：“看来今晚，不止一对啊。”
清融被花海照顾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句“谢谢花海哥”，耳朵尖微微泛红。
不然正眉飞色舞地跟清清讲着笑话，清清虽然没怎么说话，但眼神一直带着笑意落在不然身上，偶尔点点头，气氛融洽自然。（清然线）
而坐在角落的cat和爱思，则是一脸“年轻人真好啊”的慈祥表情。
Gemini作为教练，更是乐见其成，团队氛围和谐，对未来的比赛只有好处。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开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瓶子转动，第一个指到了一诺。
“我选大冒险！”一诺豪气干云。
负责出题的冰尘眼珠一转，坏笑道：“简单！给你微信置顶第一个人发条语音，说‘我想你了’！”
众人立刻起哄。一诺脸色变了几变，似乎有些犹豫，但在大家的催促下，还是硬着头皮拿出手机，飞快地操作了一下，对着话筒含糊地说了句什么，然后迅速锁屏，耳根却可疑地红了。大家心照不宣地笑着，都知道他置顶是谁（一阳线）。
瓶子继续转动，这次指向了花海。
花海选择了真心话。
不然抢着问：“海队！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对我们清融弟弟‘图谋不轨’了？”
清融瞬间低下头，脸颊爆红。
花海倒是坦然，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清融，声音温和却清晰：“是很欣赏，他很优秀。”（花融线）
起哄声更大了。
九尾看着这场面，心里那点因为酒精而升腾起来的躁动更加明显。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钎城，却发现钎城也正看着他，目光沉静，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深意。九尾心脏猛地一跳，迅速别开了脸。
瓶子像是长了眼睛，下一把，不偏不倚，指向了九尾。
起哄声瞬间达到了顶峰。
“尾少！选什么？”
“必须大冒险！”
“真心话！真心话！”
九尾看着那瓶口，感觉酒意有些上头，他咬了咬牙：“大冒险！”
出题权落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诺手里。一诺嘿嘿一笑，眼神在九尾和钎城之间溜了一圈，大声宣布：“尾子的大冒险是——和你左边的人，喝交杯酒！”
九尾的左边，坐的正是钎城。
包间里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起哄和口哨声！
九尾的脸“轰”一下全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他猛地站起来，差点带倒椅子：“操！一诺你他妈……”
“愿赌服输啊尾子！”冰尘立刻按住他。
“就是就是！玩不起啊？”不然也跟着起哄。
连清清都忍不住笑着看向他们。
钎城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炸毛的九尾，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纵容和期待？
九尾骑虎难下，看着周围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睛，又瞥了一眼稳如泰山的钎城，一股莫名的邪火和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涌了上来。他一把抓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里面还有大半杯琥珀色的液体，恶声恶气地对钎城道：“喝就喝！怕你啊！”
钎城看着他视死如归的表情，眼底的笑意终于掩饰不住，浅浅地漾开。他从容地拿起自己的酒杯，站起身，面向九尾。
两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手臂交缠。九尾的手指有些抖，酒液在杯子里晃荡。他不敢看钎城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杯沿。钎城的手臂则稳定有力，带着他，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精划过喉咙，带来灼烧感，但更灼人的，是手臂相交处传来的、对方皮肤的体温，和近在咫尺的、彼此交织的呼吸。
喝完，九尾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抽回手，坐下，抓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好几口，试图压下那从心脏一路烧到头顶的热度。
钎城也坐了下来，神色依旧平静，只是耳廓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暴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哇哦——！！！”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诺和无畏击掌，冰尘和不然笑得贼兮兮，清清也抿着嘴乐。花海和清融相视一笑，Gemini和爱思无奈摇头。
这场闹剧般的交杯酒，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仪式，将某些一直涌动在暗流之下的东西，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推到了明面上。
庆功宴在喧嚣中持续到深夜。散场时，大家都有些东倒西歪。九尾酒量不算顶好，又被灌了不少，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发软。
钎城的情况稍好一些，他谢绝了其他人帮忙的好意，半扶半抱着将九尾带离了餐厅，坐上回酒店的出租车。
车里，九尾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很不舒服。晚风吹散了些许酒意，却吹不散心底那团乱麻。
钎城看着他难受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将他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九尾身体僵了一下，想要挣脱，却被钎城更紧地按住。
“别动，”钎城的声音在夜色里低沉而温柔，“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那声音像是有魔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九尾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最终，他放弃了抵抗，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了钎城颈窝处那微凉的衣料上，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混乱的心跳似乎也慢慢找到了节奏。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水般掠过，在两人紧靠的身影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钎城低头，看着怀中人难得安静乖巧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颊显得异常柔软。他的目光深沉而复杂，里面翻涌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胜利后的释然，有长久守护后的满足，有看到对方不适时的心疼，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汹涌的爱意。
他抬起手，极轻极轻地拂开九尾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指尖流连在那光滑的皮肤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也许，连他自己都还未彻底明白。
但这颗名为“爱”的种子，早已在无数个日夜的陪伴、无数次默契的配合、无数次无声的维护与争吵拉扯中，深深扎根，悄然生长。
而我终于，开始慢慢看清它的模样。
第11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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