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琉璃车辇如同权力崩塌的象征,浓烟滚滚,焦糊味混合着血腥与泥沼的恶臭,弥漫在死寂的官道上。
那混合着山岳之怒、凶煞血光与守山银辉的冲击波余威犹在,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令人心悸的震荡感。
方圆十丈,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屠宰场。
陆琰单膝跪在滚烫的车辕残骸旁,右肩胛骨那个被影步剧毒洞穿的血洞正疯狂地向外涌着暗红色的血液,每一次心跳都泵出钻心刺骨的阴寒剧毒,疯狂侵蚀着他的经脉,试图冻结他的生机。
左掌掌心焦黑深坑的剧痛反倒成了次要。
蚀心印如同附骨之疽,在灵魂深处啃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内伤。
体内,现代灵魂、原主残魂、山灵血、守山之力、影步剧毒、蚀心印……数股狂暴冲突的力量在他濒临崩溃的躯壳内疯狂撕扯、对冲,如同沸腾的熔炉,随时可能将他从内而外炸得粉碎。
“咳…”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黑血,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近乎执拗的意志支撑着没有倒下。
心口那枚铜符碎片核心的土黄山灵血光芒依旧活跃,与西北方向的呼唤共鸣着,却更像是在濒死躯壳中徒劳燃烧的残烛。
死寂只维持了短短数息。
“保护三殿下!”琉璃车辇内,陆琮那带着痛苦与惊怒的声音终于穿透珠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更深沉的扭曲疯狂。
幸存的玄甲骑兵和仪仗护卫如梦初醒,如同惊弓之鸟,疯狂地向燃烧的车辇收缩,刀枪对外,警惕地指向一切可能的方向,包括…那个跪在车辕旁、气息如风中残烛却刚刚爆发出魔神般力量的陆琰。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惊惧、茫然和一丝被冒犯的愤怒——这个不受宠的四皇子,竟敢伤了三殿下的车辇。
他刚才那是什么力量?妖邪、怪物?
“殿下!”张猛带着仅存的几名青州老兵,浑身浴血,踉跄着冲破外围玄甲兵的阻拦,扑到陆琰身边。
看到陆琰肩胛处那恐怖的伤口和不断溢出的黑血,张猛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睛瞬间红了。
“军医!快叫军医!”他嘶吼着,试图撕下衣襟去堵那不断涌血的伤口,却被那伤口处散发的刺骨阴寒冻得手指发麻。
“没…用…”陆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左手,示意张猛停下。
影步的剧毒非同小可,寻常军医根本束手无策。
他的银眸死死盯着那晃动的珠帘,以及珠帘后那片如同深渊的黑暗。
墨临化身的气息虽然因手臂受创而剧烈波动,但那贪婪的意念锁链,依旧牢牢缠绕在他心口铜符的位置,如同附骨之蛆,阴冷而执着。
“四弟…你…你究竟…”珠帘猛地被一只骨节分明、却微微颤抖的手掀开,陆琮那张俊朗的脸庞出现在浓烟中,脸色苍白,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血迹,不知是冲击震伤还是强行压制蛊毒反噬。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骇、怨毒、贪婪,还有一丝被冒犯皇权尊严的暴怒。
他身后的阴影里,那黑袍人焦黑萎缩的手臂已经完全缩回宽大的斗篷,恍若蛰伏的毒蛇,气息更加幽深难测。
“妖女!定是那妖女作祟!”一个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
只见钱禹,那个阴阳司巡察使,不知何时已从混乱的后队策马冲到了前方。
他脸色铁青,眼神像淬毒的钩子,先是在燃烧的车辇和惊魂未定的陆琮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随即那阴鸷的目光犹如发现了猎物的秃鹫,瞬间锁定了陆琰身后那辆简陋的马车。
他看到了昏迷的白芷。
钱禹翻身下马,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威势,大步流星地走向陆琰的马车,完全无视了跪在车辕旁重伤的陆琰和张猛等人。
“本官早言此女妖异,留之大患!若非此女,何至于引来如此凶徒,惊扰圣驾,伤及三殿下!此等妖物,留之何用!来人,给我将那妖女拖出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借题发挥的狠厉。
这不仅是公报私仇,更是要在陆琰最虚弱、陆琮惊魂未定之时,以雷霆手段拔除白芷这个“祸根”,并借此坐实陆琰“包庇妖邪”的罪名。
同时,也是在试探陆琮和那神秘黑袍人的态度——他们是否默许?
两名如狼似虎的阴阳司察灵卫立刻应声上前,伸手就要去拉马车的车门。
两者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显然是钱禹的心腹爪牙。
“谁敢!”陆琰猛地抬头,染血的银眸爆射出骇人的寒光。
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但那眼神中蕴含的、刚刚爆发过“灵应”之威的余韵和皇子身份带来的天然威压,竟让那两个察灵卫动作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钱巡察使!”陆琰的声音如同冰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青州一案,尚未定论!白芷乃本案关键人证,更是助本王破获寻真会阴谋、救治青州百姓的功臣!你无凭无据,仅凭臆测,便要擅杀功臣?置朝廷法度于何地!置陛下旨意于何地!”
他强提一口气,字字铿锵,直指要害——法度、功劳、圣旨。
这是他在重伤之下,唯一能用来抵挡钱禹这致命一击的武器。
他在赌,赌陆琮此刻惊魂未定,赌那黑袍人手臂受创需要时间,赌他们暂时还不想彻底撕破脸皮当众格杀皇子。
钱禹脸色一沉,显然没料到陆琰重伤至此还敢如此强硬顶撞。
他阴测测地一笑:“功臣?四殿下怕是伤重糊涂了!若非此女,怎会有青州之乱?怎会有今日之祸?至于证据…”
他手一翻,一面巴掌大小、边缘镶嵌着晦涩符文的青铜古镜赫然出现在掌心。
镜面并非光滑,而是无数细密旋转的漩涡,散发着令人灵魂悸动的阴冷气息。
“此乃我阴阳司秘宝——‘照魂镜’!”钱禹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和残忍,“是人是妖,是正是邪,一照便知!四殿下既说此女无辜,可敢让本官以此镜,当众验明其正身?若她真如殿下所言清白无辜,本官自当赔罪!若她…”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陆琰惨白的脸,“…身负妖邪之力,那便是铁证如山!届时,殿下还要包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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