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皇陵格外安静。
昨夜暴雨冲净了石阶上的泥，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老砖。
白芷走在最前面。
手里的玉心剑碎片不知何时起泛出微光。
一亮一暗，像在呼吸。
她搀着虚弱的陆璃，白薇断后。
三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陵道里格外清晰。
“不对……”白芷突然停步，金瞳微缩：
“守卫呢？皇陵入口应该有士兵值守。”
本该有人的陵门处空荡荡的。
只有几柄长矛歪倒在地上，一盏灯笼打翻了。
更怪的是——
地上散着些暗红色粉末。
在阳光下泛出不自然的色泽。
白薇蹲下，指尖轻触红粉，立刻缩回：
“是晶尘！但比之前的……更细，像被提纯过。”
陆璃脸色更白了。
灰翳的右眼微微颤动：
“我能感觉到……皇陵深处有什么在召唤这些晶尘……”
“像磁石吸铁屑。”
白芷把玉心碎片握得更紧。
边缘割进掌心，渗出血珠。
她却像没感觉，只死死盯着幽深的陵墓入口：
“我们得进去。”
“林长青说陆琰‘种下了种子’……如果还有希望……”
三人谨慎地踏入陵道。
和往常不同——
两侧壁龛里的长明灯，竟自己亮了。
火焰不是普通的暖黄，而是一种柔和的七彩光。
照得整个通道如梦似幻。
更奇的是，那些飘落的晶尘在七彩光中非但没被净化——
反而像被驯服的萤火，有序地向深处流动。
“这不合常理……”白薇低声道：
“净世之力本该和晶毒相克，可这光……”
“不是相克，是调和。”陆璃突然开口，声音恍然：
“就像我和银瞳……四弟最后做的不是消灭归墟之心，是引导它回归本源……”
他灰翳的右眼闪过一丝银芒：
“看墙。”
白芷这才注意到——
两侧墙上的壁画正在变化。
原本画着初代守山人战斗的场景，此刻正慢慢重组——
七色光柱从天而降，包裹着一颗暗红星体，将它渐渐净成纯白。
画面角落，一个模糊的人形站在皇陵巅峰。
手中玉心剑指向苍穹。
“是陆琰！”白芷心跳加快：
“他在用壁画告诉我们……”
往深处走的通道仿佛比记忆里长得多。
到第三层时，前方黑暗中忽然浮起一点微光。
那光起初只有豆粒大，渐渐扩大，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谁！？”白芷瞬间摆出防御姿态，金瞳暗芒流转。
轮廓不答，只转身向深处飘去。
时不时停顿，像在等他们跟上。
“是引路的……”陆璃轻声道：
“我右眼里银瞳的残识在共鸣……它没恶意。”
跟着光人，他们顺利通过好几道原本需守山印记才能开启的石门。
每过一道门，空气中的七彩光晕就更浓。
漂浮的晶尘也更活跃，像朝圣般向深处汇聚。
第五层，七星石棺室。
中央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屏息——
七具石棺上方悬浮着七件法器虚影。
但和之前不同，此刻虚影凝实得多。
连铜符上的纹路、照魂镜的瑕疵都清晰可见。
最令人震惊的是——
七器环绕的中心，那枚白色晶体已变得半透明。
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形。
“陆琰！”白芷冲向晶体，却被一道无形屏障轻柔弹开。
“等等。”白薇拉住她，指地面：
“看那些晶尘……”
细小的暗红晶尘正有序地融入白色晶体。
每融入一点，晶体就透明一分，内部人形也更清晰。
过程缓慢却精准，像遵循某种深奥法则。
陆璃突然捂住右眼，痛苦地弯腰：
“银瞳……最后的记忆……原来如此！”
他喘息着抬头：
“四弟不是在复活……是在重生！”
“归墟之心的纯净能量和守山灵力正在他体内形成新平衡！”
“那这些晶尘……”白芷看向仍在不断融入的暗红微粒。
“是‘锚点’。”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长青的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石棺旁：
“就像种子需要土，重生需要物质载体。”
“这些晶尘曾被归墟污染，如今被逆向利用……”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白芷手中的玉心剑碎片：
“而最后的钥匙，在你手里。”
白芷恍然大悟，立刻将染血的玉心碎片按在白色晶体表面！
碎片像被磁铁吸住，立刻贴紧。
她掌心的暗金血珠也随之渗入晶体——
轰！
整个石室剧烈震动！
七器虚影同时发出高亢嗡鸣！
七彩光晕如潮水涌动！
白色晶体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气息从中苏醒……
“退后！”林长青虚影张开双臂，护三人后退。
晶体轰然碎裂！
无数光点如流萤四散飞舞，又在半空重新汇聚——
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光芒渐褪，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落在石棺中央。
是陆琰！
但他又和从前不同——
眉心守山印记更复杂，眼中流转七色光华。
周身散发着既古老又新生的矛盾气息。
“陆琰！”白芷再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他。
感受到真实的体温和心跳，她眼泪瞬间落下：
“真的是你……”
陆琰轻轻回抱，声音温和却沧桑：
“是我，也不全是。”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
“初代、七器、归墟纯净体……还有一部分墨临残识……”
“都在这儿形成了新平衡。”
白薇敏锐地抓住关键：
“墨临残识？那不是……”
“黑暗永远不会消失。”陆琰目光深远：
“但可以被调和、引导。就像银瞳最终选择帮陆璃一样。”
他走向仍捂着右眼的陆璃，伸手按在那灰翳眼瞳上：
“二哥，该说再见了。”
一缕银辉从陆璃眼中被抽出——
在半空凝成银瞳尊者的模糊形象。
他朝陆琰微微颔首，又看向陆璃：
“谢谢你……给我赎罪的机会……”
说完，银辉散入七器虚影，消失无踪。
陆璃右眼恢复清明，却盛满更深哀伤：
“四弟……我……”
“不必多说。”陆琰微笑：
“青州需要你，大晟更需要。”
“现在的我……已不适合那个位置了。”
他转向白芷和白薇，眼神复杂：
“至于你们……接下来的路恐怕更难。”
“归墟威胁暂平，但那道‘裂缝’还在。而且……”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
石室一角猛地坍塌，露出后面隐藏的甬道。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甬道深处传来湿漉漉的爬行声。
夹杂着晶体摩擦的刺耳响动。
“晶化生物？不是都净化了吗？”白薇警觉地挡到众人前。
陆琰却摇头：
“不是晶化体……是更古老的东西。”
他神色凝重：
“初代记忆里有记载……当年被封印的除了归墟之心，还有第一批‘归乡者’里最顽固的那些……”
“他们躲过了净化，一直潜伏等待。”
就像印证他的话，甬道深处亮起几十点暗红光芒。
是眼睛。
紧接着，一群形态诡异的生物爬了出来。
它们还勉强维持人形，但全身覆盖暗红晶体。
动作却比先前晶化体更协调、有序。
最引人注目的是为首那个，它额头上清晰地烙着一个七芒星印记。
和初代壁画里陆远河的一模一样。
“初代净世使……”陆琰低声道：
“他们果然还活着……”
为首的归乡者发出沙哑笑声：
“三百年……我们等了整整三百年……”
声音像砂纸摩擦：
“远山的后裔……你以为净化了归墟之心就结束了？”
“愚蠢……那只是圣主亿万化身之一……”
它突然加速！
晶化利爪直取陆琰咽喉！
快得拉出残影！
陆琰却只轻轻抬手，七器虚影中的照魂镜瞬间实体化，挡在身前。
归乡者的利爪击中镜面，非但没造成伤害，反被一股吸力牢牢黏住。
“你说得对，那只是归墟的一个化身。”
陆琰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
“所以你们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镜面光华大盛。
归乡者发出凄厉惨叫。
身体像被无形大手揉捏，迅速压缩变形。
更可怕的是，它身后的同伴们也同时僵直。
身上暗红晶体不受控地剥落，化成纯粹能量流被吸入镜中。
“不！圣主……救救您忠诚的……”
哀嚎戛然而止。
整个身体被压缩成一枚暗红珠子，落入陆琰掌心。
石室重归寂静。
只剩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陆琰低头看手中的珠子。
七色光晕流转间，暗红逐渐褪去，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
“这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
他将水晶递给白芷：
“初代净世使其实都是天赋修士，只是被归墟扭曲了。”
“现在……他们安息了。”
白芷接过水晶，感受到其中平和纯净的能量波动。
和之前狂暴的晶毒完全不同。
她忽然明白了：
“这就是重生的关键……你需要更多这种纯净能量？”
陆琰点头：
“我的身体还不稳定，需调和更多对立力量……”
“这注定是漫长过程。”
他看向甬道深处：
“而且皇陵之下……这样的归乡者还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我们帮你。”白薇斩钉截铁，淡金眸子闪着坚定：
“不管下到第几层。”
陆璃也上前一步：
“这是我赎罪的机会……四弟，让我尽份力。”
陆琰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化为温暖微笑：
“那就……一起吧。”
他转身面向幽深甬道。
七器虚影在身前排成北斗七星，散发柔和而坚定的光。
照亮前路。
白芷与白薇一左一右站他两侧。
陆璃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跟在后面。
四人踏进通往皇陵更下层的甬道。
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
只有七色光晕，如同不灭的希望。
在深邃陵墓中执着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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