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电厂广播站的硝烟还未散尽,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甜腥油渍的焦糊味。宁宁那句“谁在给它下命令”的疑问,像根冰冷的毒刺扎在每个人心头。陆砚川靠在病房窗边,缠着纱布的右手传来阵阵神经性的刺痛,如同永不停止的警报。秦军官带来的消息令人窒息——李为民咬死“L.w.m”刻痕工具去年就被盗,反咬是敌特栽赃,调查彻底陷入僵局。
午后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病房地面投下暖金色的条纹。林晚星右臂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她伏在简易小桌上,指尖划过俄文资料里复杂的冶金公式。“星火钢”的淬火温度曲线像蜿蜒的星河,暂时让她忘却了连日的惊心动魄。病床上,宁宁睡得正沉,睫毛在光晕中投下浅浅的阴影,只是偶尔不安的呓语透露出孩子尚未从广播站的惊吓中恢复。
“哐当——!”
突然,病房门被粗暴推开!
几个穿着藏蓝色制服、戴着红袖章、一脸严肃的工商局稽查人员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面皮白净、眼神倨傲的男人,胸牌上写着“科长:孙德彪”。
“林晚星同志?”孙德彪声音平板,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我是。”林晚星放下笔,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有人实名举报!”孙德彪拿出一张盖着红戳的纸,抖得哗哗响,“举报你利用全国劳模身份,勾结黑市,倒卖国家管控物资——侨汇券!非法牟取暴利!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他身后的稽查队员立刻上前,一副要拿人的架势。
“侨汇券?倒卖?”林晚星简直气笑了。这帽子扣得又大又荒唐!“孙科长,说话要讲证据!我林晚星行得正坐得直,什么时候倒卖过侨汇券?”
“证据?”孙德彪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倒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票证和一小叠崭新的大团结,“看看!这是昨天下午在城南‘黑三’的窝点里抄出来的!‘黑三’亲口招供,是你林晚星托他出手的侨汇券!整整两百美元额度!还有这一百块现金,是定金!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他抖着那几张印着“中国银行外汇兑换券”字样的票证和钞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星脸上。
“黑三”是城南黑市有名的倒爷,专门倒腾紧俏票证。举报人是他?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这显然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目标不仅仅是抹黑她,更是要彻底搞臭她全国劳模的名声,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不可能!”林晚星斩钉截铁,“我从未接触过‘黑三’!更没给过他任何侨汇券!这是诬陷!”
“诬陷?”孙德彪嗤笑,“林技术员,嘴硬没用!‘黑三’的笔录、赃物都在这里!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请’你走?”他眼神示意,两个稽查队员立刻逼近一步。
病房里的动静引来了护士和隔壁病友的围观,窃窃私语声四起。林晚星孤立无援,怒火在胸中燃烧。就在这时——
“坏人!不许抓我妈妈!”一声清脆又带着哭腔的童音响起!安安像只小老虎般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挡在林晚星病床前,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是好人!是劳模!你们是坏蛋!”她认得工商局的制服,上次妈妈带她去买糖,就见过穿这种衣服的人凶巴巴地赶小贩。
“哪来的小崽子!一边去!”一个稽查队员不耐烦地想推开安安。
“别碰我妹妹!”舟舟也冲了进来,他比安安冷静,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像头被激怒的小豹子,怒视着孙德彪,“你们凭什么说我妈妈倒卖东西?证据呢?谁知道是不是那个‘黑三’自己偷了东西栽赃!”
“嘿!反了你们了!”孙德彪被两个孩子顶撞,脸上挂不住,“小兔崽子懂什么!人证物证俱在!林晚星,管好你的孩子们!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对谁不客气?”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陆砚川不知何时被秦军官搀扶着出现在门口,脸色虽苍白,身形却稳如青松,眼神锐利如刀锋,那只裹着纱布的右手自然垂落,无损其周身散发的凛然威压。
“陆…陆总工?”孙德彪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但想到背后的“指示”,又强撑着,“陆总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夫人涉嫌倒卖国家管控外汇券,证据确凿,必须回去接受调查!”
“证据?”陆砚川的目光扫过孙德彪手里的侨汇券和钞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就凭几张来路不明的票子和一个黑市混混的口供?孙科长,工商局办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草率了?”
“这…这赃物是当场缴获的!‘黑三’的笔录也…”孙德彪有些语塞。
“赃物?笔录?”陆砚川打断他,声音带着讥诮,“谁能证明这些东西和我妻子有关?指纹?交易记录?还是你们亲眼所见?”他每问一句,孙德彪的脸色就白一分。确实,除了“黑三”的口供,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林晚星!
“没有铁证就敢来抓人?谁给你们的胆子?!”陆砚川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雷霆之怒,尽管身体虚弱,那股久居上位、历经沙场的气势却如实质般压迫而来,让孙德彪几乎窒息。
“我…我们是接到举报…”孙德彪额头冒汗。
“举报?”林晚星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她从刚才的愤怒中冷静下来,看着孙德彪躲闪的眼神和那几张崭新的侨汇券,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举报者,恐怕根本不知道她手里有什么!“孙科长,你说我勾结黑三倒卖侨汇券牟利?”
“没错!”孙德彪梗着脖子。
“好。”林晚星点点头,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麻烦孙科长,请你们局长亲自来一趟。还有,带上你们局里负责侨汇券登记备案的同志。我林晚星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件事掰扯清楚!”
孙德彪一愣,不明白林晚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陆砚川冰冷的眼神和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群众让他骑虎难下。“叫…叫局长?林晚星,你少耍花样!”
“怎么?不敢?”林晚星挑眉,“还是说,你这位孙科长,连请局长来主持公道的权力都没有?那这案子,恐怕真有猫腻吧?”
“你…!”孙德彪被噎得满脸通红。
“去请。”陆砚川对秦军官使了个眼色。秦军官会意,立刻转身出去。
病房里的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弦。孙德彪如坐针毡,几个稽查队员也面面相觑。林晚星则安抚着两个孩子,安安依旧气鼓鼓地瞪着孙德彪,舟舟则皱着眉,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工商局的赵局长在秦军官的“陪同”下,擦着汗匆匆赶来了。显然秦军官在路上已经“介绍”过情况。赵局长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面相有些忠厚的中年人,此刻脸色很不好看。
“赵局长!”孙德彪像看到救星,“您看这…”
“闭嘴!”赵局长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向林晚星和陆砚川时,立刻换上歉意的表情,“陆总工,林技术员,误会,一定是误会!下面人办事鲁莽,惊扰二位了!我代他们赔罪!”
“赵局长,”林晚星没理会他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孙科长指控我勾结黑市倒卖侨汇券,赃物在此,人证是城南的‘黑三’。不知贵局对此案,可曾核实过这些侨汇券的来源?”
赵局长一愣,看向孙德彪:“来源?不是‘黑三’招供是林技术员给他的吗?”
“仅凭口供?”林晚星追问,“可有查证这些侨汇券的登记编号?属于哪个银行发放?持证人是谁?兑换记录在哪里?还有,”她指了指那叠崭新的大团结,“这一百块现金,编号是否连续?是否能在银行查到与我有关的取款记录?”
一连串专业而犀利的问题,问得赵局长和孙德彪哑口无言!他们办案向来粗糙,抓了人抄了东西,有口供就定性,哪会查得这么细?更何况,这案子本身就有“上面”打招呼,要“从快从严”处理林晚星!
“这…这个…”赵局长额头冒汗,支支吾吾。
“看来是没有。”林晚星了然地点点头,眼神锐利如刀,“那么,赵局长,孙科长,你们仅凭一个黑市混混的诬陷之词和几件来路不明的‘赃物’,就敢给一位全国劳动模范、对国家有重大技术贡献的工程师扣上‘投机倒把’的罪名?这是执法,还是构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正气,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震得赵局长和孙德彪脸色煞白,周围的群众也发出嗡嗡的议论声,看向工商局众人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我…我们…”赵局长汗如雨下。
“你们不是要证据吗?”林晚星不再看他们,转身从病床枕头底下(一个极其安全又顺手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着的、硬皮封面的证书。她缓缓打开红绸布,露出里面烫金的国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的字样。
她将证书展开,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证书抬头赫然是:
嘉 奖 令
林晚星同志:
鉴于你在特种防爆钻头制造工艺(分层梯度淬火法)及‘红宝石’项目关键材料国产化替代技术攻关中做出的重大贡献,为国家节约外汇、推动工业技术进步成效卓着,特奖励外汇兑换券(美元)贰佰圆整。
此令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
xxxx年x月x日
证书下方,盖着鲜红的国务院大印!旁边还附着一张中国银行的专用凭证,清晰地写着兑换额度:200美元!凭证编号、发放日期、银行印章一应俱全!
“看清楚!”林晚星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我为国家做出技术贡献,国务院亲自颁发的奖励!是堂堂正正、记录在案的国家奖励!这200美元额度的侨汇券,是国家的认可,是荣誉的象征!我林晚星从未动用,更不屑于去黑市倒卖!现在,我倒要问问赵局长、孙科长!你们查抄的所谓‘赃物’,编号可敢拿出来,与我这国务院奖励凭证上的编号对一对?!看看究竟是谁在弄虚作假!是谁在诬陷功臣?!”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那盖着国徽和国务院大印的证书震撼了!全国劳模!国务院嘉奖!这是何等的荣耀!黑市倒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局长和孙德彪看着那金光闪闪、威严无比的证书,如同被雷劈中,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灰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林晚星手里竟然有国务院直接奖励的侨汇券凭证!这还怎么查?怎么对?编号一对,他们的“赃物”立刻就会变成笑话!这案子根本就是个天大的乌龙,不,是彻头彻尾的构陷!
“噗通!”
众目睽睽之下,工商局赵局长竟然对着林晚星,深深地、九十度地弯下了腰!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和悔恨:
“林…林技术员!对不起!是我们工作严重失误!听信谗言,调查不实,给您造成了巨大困扰和名誉损害!我代表市工商局,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道歉!请您原谅!” 他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头几乎要碰到膝盖。
他身后的孙德彪和几个稽查队员,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也慌忙跟着鞠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局长,一个道歉就够了吗?”陆砚川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诬告者是谁?是谁指使‘黑三’栽赃?是谁给你们局里打的招呼,要‘从快从严’处理我爱人?这些,是不是也该查个水落石出?!”
赵局长身体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当然知道是谁打的招呼…是李副厂长办公室的刘秘书!可这话,他敢说吗?
林晚星看着眼前鞠躬如仪的工商局长,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她收起证书,目光扫过赵局长低垂的后颈。一阵穿堂风吹过,带来一丝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气味——混合着汗味、廉价发油味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特殊甜腥的油渍气味!
这气味!林晚星瞳孔微缩!怎么会出现在赵局长身上?是紧张出汗沾染了环境里的气味,还是……他本身也与那甜腥油渍背后的势力有关联?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舟舟,忽然扯了扯林晚星的衣角,小手指着窗外楼下马路对面一个匆匆闪过的身影,小声说:“妈妈,那个跑掉的叔叔…刚才在门外偷偷看你,他袖子上…好像沾了点黄黄的油,味道…和之前那个臭臭的油有点像…”
林晚星和陆砚川同时猛地看向窗外!只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背影有些熟悉的男人正匆匆钻进一辆吉普车。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陆砚川和林晚星都认出来了——那是李为民的贴身秘书,刘斌!
刘斌袖口沾着油?甜腥油渍?
工商局长的鞠躬道歉还在继续,病房里众人或感慨或鄙夷的目光聚焦于此。然而,林晚星的心却沉入了更深的冰窟。甜腥油渍的阴影,已经不再局限于技术窃取和暴力袭击,它如同无形的毒藤,开始缠绕上行政系统,操控着诬告与构陷!刘斌的出现和袖口的油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更令人心悸的可能——二叔李为民,恐怕早已不是简单的家族内斗角色,他,或者他背后的力量,很可能就是那甜腥油渍的源头,是那个隐藏在深处、给“广播站”甚至更高层级“下命令”的“大脑”!
赵局长直起身,擦着汗还想再说什么。林晚星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那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息下隐藏的污垢。“赵局长,道歉我收到了。但这件事,”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没完。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
她的话,像一句冰冷的预言,砸在刚刚松下一口气的病房里,留下无尽的寒意和悬念。那甜腥的毒藤,下一个枝蔓,又会伸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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