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蓝景行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些混杂着惊愕、嫉妒、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在背上。但他步伐沉稳,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应邀去赴一场寻常的酒宴。
三楼的格局与楼下截然不同。没有开阔的大堂,只有一条铺着柔软地毯的幽静回廊,两侧是一个个紧闭的包厢房门,门上挂着诸如“流云阁”、“听雨轩”、“望月居”等雅致的牌匾。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清雅的熏香,丝竹之声也变得更加婉转低回,如同耳语。
那两名守卫在楼梯口的彪悍护卫,见到杨先生,立刻躬身行礼,目光在蓝景行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审视,却并未阻拦。
杨先生引着蓝景行来到“听雨轩”门前,推开雕花木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包厢内陈设典雅,不似酒楼,倒像是一间精心布置的书房。紫檀木的桌椅,博古架上摆放着瓷器古玩,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水墨画。角落的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散发出宁神静气的檀香。窗外正对着一片精巧的庭院,假山流水,依稀可闻潺潺水声,与“听雨轩”之名相得益彰。
“林公子,请坐。”杨先生在主位坐下,姿态闲适,亲自执起桌上早已备好的紫砂壶,为蓝景行斟了一杯茶。茶汤清澈,香气扑鼻,竟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杨先生太客气了。”蓝景行依言在下首坐下,双手接过茶杯,动作不卑不亢。他心中警惕提到最高,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林景”该有的、略带拘谨的世家子模样。
“适才楼下之事,让林公子受扰了。赵侍郎家的公子,性子是急了些,还望林公子海涵。”杨先生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温和,听不出丝毫烟火气。
“杨先生言重了,些许误会,不足挂齿。”蓝景行抿了一口茶,赞道,“好茶。”
杨先生微微一笑,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蓝景行身上,却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林公子是南方人?听口音,似是江陵一带?”
蓝景行心中微凛,王牢头准备的身份信息中,确实提及“林家”祖籍在江陵府一带。他点头道:“杨先生好耳力,家父早年确实在江陵经营。”
“江陵好地方,鱼米之乡,文风鼎盛。”杨先生颔首,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转,“不过,林公子这身筋骨气血,倒不像是寻常商家子弟,反而……隐隐有股锤炼过的悍勇之气,莫非家中也有习武的传统?”
来了!蓝景行暗道。这杨先生果然眼力毒辣!他虽已极力收敛气息,但武脉初通,真气与星辉能量交融带来的体魄蜕变,终究难以在真正的行家面前完全掩盖。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赧然与自豪,顺着对方的话道:“杨先生慧眼。家祖曾任地方团练使,家中确实留有几分粗浅的武学底子,晚辈自幼也跟着练过几年,强身健体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大秦以武立国,许多商贾之家也会让子弟习武防身。
“原来如此。”杨先生恍然,不再深究,转而问道,“林公子此番入京,是游学,还是……另有要事?”
“主要是家中生意有些往来,晚辈跟随长辈出来见见世面。”蓝景行应对自如,将话题引向寻常的商事,“久闻京城繁华,尤其是这醉仙楼,更是名不虚传。”
“醉仙楼不过是给诸位朋友提供一个品茗饮酒、闲谈小聚的所在罢了。”杨先生语气平淡,目光却似有深意地扫过蓝景行,“说起来,杨某与南方也有些渊源,尤其是江陵的‘锦华绸缎庄’,林家与之可有往来?”
锦华绸缎庄?蓝景行心中猛地一沉!这是王牢头提供的身份信息中,明确提到与“林家”有竞争关系、甚至有过节的一家商号!这杨先生是在试探!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嫌恶:“锦华庄?哼,不过是一群欺行霸市之徒,靠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挤兑同行罢了。家父平日里最是不屑与他们为伍。”
他这番反应,完全符合一个对竞争对手抱有敌意的商家子弟心态。
杨先生观察着他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笑道:“商海浮沉,各有手段,林公子倒是快人快语。不过,在这京城之地,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有时候,看似是竞争对手,未必不能合作共赢。”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但说得云山雾罩。
蓝景行故作不解,附和道:“杨先生说的是,晚辈受教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京中风物、南北差异,杨先生学识渊博,谈吐不凡,每每都能引经据典,却又点到即止,绝不深入。蓝景行则小心应对,扮演好一个有些见识、但终究局限于家族生意的年轻子弟。
酒过三巡,茶亦渐凉。
杨先生忽然放下茶杯,状似无意地问道:“林公子在京城,可曾听说过‘灰雀’此人?”
蓝景行心中剧震,面上却露出茫然之色:“灰雀?是一种鸟儿吗?晚辈未曾听闻。”
杨先生笑了笑,不再追问,起身道:“今日与林公子相谈甚欢,可惜杨某还有些俗务要处理,不能久陪了。林公子若在京城有何难处,可来醉仙楼寻胡掌柜,提杨某之名即可。”
这是送客了。
蓝景行知道,这场看似平和的宴饮,实则是一场不动声色的交锋与试探。他起身拱手:“多谢杨先生款待,晚辈告辞。”
他跟在一名悄然出现的侍女身后,离开了听雨轩。自始至终,他没有试图去打探任何消息,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超出“林景”身份的好奇心。
直到走出醉仙楼,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蓝景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竟已微微汗湿。
这杨先生,给他的感觉深不可测!其眼光之毒,言辞之巧,远超王牢头之流。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绝对看出了自己身份有异,甚至可能已经猜到了自己与天牢、与那本账册有所关联!
最后那句关于“灰雀”的问话,更是赤裸裸的警告和敲打!
他没有直接点破,反而给予了一定的“便利”(可寻胡掌柜),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掌控手段——我知道你的底细,但我暂时不动你,甚至给你一点甜头,看你接下来如何行事。
蓝景行走在回天牢的路上,夜色深沉,他的心也沉甸甸的。
醉仙楼的水,果然深不见底。这杨先生,恐怕才是真正隐藏在幕后的大鱼。王牢头想利用自己钓的,或许就是这条鱼,或者至少是与这条鱼相关的虾米。
而自己,如今已在这条鱼的注视之下。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但他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更强烈的斗志。
与虎谋皮,固然凶险,但也意味着,他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力量和秘密。
回到那间冰冷的值房,蓝景行盘膝坐下,意识沉入星图。
实力!他需要更强大的实力!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在这愈发凶险的棋局中,拥有真正的话语权!
三星轨迹疯狂运转,能量脉络图熠熠生辉,真气与星辉能量交融奔腾,冲击着更高的境界。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杨先生,王牢头,蝙蝠组织,乃至那逃逸的甲字一号重犯……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涌动。
下一次风暴来临之时,他必须拥有足以自保,甚至……搅动风云的力量!
夜色渐深,值房内,唯有少年沉稳的呼吸声,以及体内那如同江河奔流、不断变强的能量涌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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