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打火机的火苗顽强地燃烧着,在这绝对的黑暗里,像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橘黄色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圈视野,将林宇惨白的脸、手中染血的玻璃片,以及那具半埋在粘滑污物中的骸骨,涂抹上一层摇曳的、不真实的暖色。
但那温暖止于光线。林宇只觉得一股冰寒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
Z.h.Lin。
打火机上冰冷的刻痕硌着他的指腹,像某种不祥的烙印。父亲名字的缩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一具明显死于枪杀的骸骨旁?
叛徒!!!
工作证上那猩红、扭曲、充满恨意的字眼,几乎要刺破塑封,扎进他的眼睛。赵辉。万灵基金会高级研究员。是谁留下了这个指控?为什么?
法医的大脑本能地开始拼凑碎片,试图构建现场。
死者赵辉,男性,中年,死于近距离枪击,颅骨穿孔性骨折。尸体被抛弃于此……或者说,是在此处被杀害?不,现场没有大量喷溅性血迹的痕迹,周围沉积物相对均匀。这里更像是弃尸地点。死亡时间……由于环境特殊,腐败程度被严重干扰,无法直观判断,但骨骼的色泽和沉积物的覆盖厚度暗示时间不短。
凶手是谁?留下“叛徒”指控的人又是谁?和打火机的主人有关吗?打火机上刻着“Z.h.Lin”……
林宇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那触目惊心的指控,转而仔细观察骸骨周围。
指尖在冰冷粘滑的沉积物中继续摸索,避开骨骼,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线索。粘腻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每一次下探都仿佛可能碰到什么活物。
忽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薄片状的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抠出。是一块身份识别牌,类似于门禁卡,但更薄,材质特殊,边缘已经有些腐蚀,但核心区域似乎完好。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串冗长的数字编码和一个微小的、几乎磨损的万灵基金会眼瞳螺旋徽记。
还有……一点点极细微的、已经发黑干涸的……残留物?嵌在卡片边缘的缝隙里。
林宇下意识地将卡片凑近鼻尖,屏息细闻。
除了浓重的腐臭和霉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完全掩盖的甜杏仁味……
氰化物?!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这种剧毒物质……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某种甲壳类生物爬行的细响,从黑暗的管道深处传来。
林宇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猛地抬头,手中的打火机下意识地举高,试图驱散前方的黑暗。
火光摇曳,能见度不足两三米。更远处,只有更深沉的、粘稠的黑暗,那湿漉漉的拖行声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响了起来,而且……更近了。似乎不止一个方向。
不能再待在这里!
他迅速将打火机、工作证、身份牌全部塞进湿透的口袋。那块玻璃碎片依旧紧紧攥在右手。
他忍着背后的灼痛和全身的酸软,挣扎着站起身。目光快速扫视这个管道连接处的缓冲平台。
除了他来时那个倾斜向下的滑道,以及上方遥远传来搏斗声的入口,似乎还有一个……更低矮的、几乎被浓密菌苔和粘液覆盖的岔口,通向更深的黑暗。那拖行声,似乎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而另一个方向,管道壁上方,似乎有一个锈蚀的、类似检修梯的金属结构,向上延伸,没入黑暗,不知道通往何处。梯子上也覆盖着粘腻的物质,但看起来似乎还能承重。
上去?还是向下?
上面的怪物和聚合体还在搏杀,下去可能面对未知的、正在靠近的东西……
抉择的时刻,口袋里的打火机因为高温烫得他皮肤一疼。
噗——
火苗猛地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林宇的呼吸骤停。
与此同时,那湿漉漉的拖行声骤然加速!变得清晰而急促!从那个低矮的岔口方向涌来!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甲壳摩擦的密集声响!
黑暗放大了所有恐惧。根本来不及思考!
林宇凭着最后印象中的方向,猛地向上扑去,左手疯狂地在粘滑的管壁上摸索!
碰到了!冰冷、锈蚀、粘腻的金属横杆!
他左手死死抓住梯子,右脚奋力蹬踏着滑腻的管壁,试图向上攀爬!背后的伤口被撕裂,剧痛传来,让他几乎脱手!
吱嘎——咻!
下方,某种东西破空而来!带着浓烈的腥气!
林宇下意识地缩头,一个冰冷、湿滑、带着尖锐末梢的东西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钉在了他头顶上方的金属梯子上,发出金属震颤的嗡鸣!
他不敢停留,凭着求生的意志,手脚并用,疯狂向上爬!粘滑的菌苔让他好几次差点滑落!
下方,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和拖行声已经汇聚到了他刚才停留的地方。某种尖锐的东西刮擦着金属梯子的底部,发出刺耳的噪音。
林宇不敢低头看,只是一个劲地向上、向上!
爬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的手终于摸到了顶端——一个水平的边缘。
他奋力向上翻去,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心脏狂跳得快要爆炸。
他暂时安全了?这里又是哪里?
他挣扎着半坐起身,回头向下望去。
绝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下方管道里,那些令人不安的声音在徘徊,似乎没有追上来。它们似乎无法离开那片粘滑的区域?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被新的发现攫住。
这里不再是管道。像是一条狭窄的、废弃已久的维修通道或通风管道。空气依然污浊,但那种浓重的腐败味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陈旧的金属锈味和尘土味。
而且,这里并非完全黑暗。
极远处,通道的尽头,似乎有一点非常微弱的、惨白色的光透过来。
光?
林宇的心提了起来。他握紧玻璃片,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弓着腰,沿着通道向那点微光摸索前进。
通道壁是冰冷的金属,上面似乎刻画着什么。他伸出手指触摸,感觉是刻痕。
他停下脚步,借着那极远处传来的、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光,勉强辨认。
不是刻痕,是喷漆留下的字迹,已经斑驳脱落,但依稀可辨。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段通道壁。
“祂在看着!”
“序列即真理!”
“为了进化!”
“林振华!你欺骗了我们!!”
“逃!必须逃出去!”
“它们不是失败品!它们是……”
最后一行字被一道巨大的、利爪般的划痕彻底破坏,无法辨认。
林宇的手指停留在“林振华!你欺骗了我们!!”那行字上,指尖冰凉。
父亲的名字再次出现。欺骗?欺骗了什么?
还有那诡异的“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继续向前。微光似乎更近了一些。
通道开始出现岔路,但他循着光的方向前进。地上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文件纸页,被踩踏过,沾着污渍。他捡起一张相对完整的。
上面是复杂的数据图表和基因序列片段,标题是【“喀迈拉”活性组织培养液稳定性观测记录(Lin-7系列)】。结论一栏被红色的笔粗暴地划掉,旁边写着一个潦草的字:
“逃!”
越往前走,散落的东西越多:破碎的试管、空了的注射器、甚至还有几件被撕烂的、沾着暗褐色污渍的白大褂。
那点白光终于到了眼前。
是一个出口。或者说,是一个观察窗。
通道在这里结束,一面厚重的、布满划痕的强化玻璃墙隔开了内外。白光是从玻璃墙另一边透出来的。
林宇缓缓靠近,屏住呼吸,向玻璃窗外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窗外,是一个巨大的、圆筒形的垂直空间,深不见底,上方也看不到顶。而他所在的这个通道出口,位于这个巨大空间的壁壁上,如同悬崖上的一个鸟巢。
整个巨大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难以形容的“物体”。
它由无数惨白的、蠕动的、如同巨型神经索或肠管般的组织纠缠、盘绕而成,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不断微微脉动着的核心。核心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如同孢子囊般的半透明卵状结构,内部散发着那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惨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深渊!
这就是光线的来源!
而这巨大的、如同某种活体巢穴般的核心,延伸出无数粗细不一的、同样惨白的触须状结构,连接着、刺入周围井壁上的一个个……类似他之前看到的生物舱的装置!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一些舱体是空的,破碎了。但更多的舱体内,浸泡在绿色液体中的,是各种扭曲、融合、无法名状的生物轮廓,有些甚至还在缓慢蠕动!
嗡嗡嗡——
那种低频的、仿佛直接作用于脑髓的嗡鸣声,在这里变得无比清晰和强大!源头就是这个巨大的核心!
林宇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头晕,他不得不扶住冰冷的玻璃墙才能站稳。
他的目光颤抖着向下望去。
深不见底。
向上望去。
同样深不见底。
他仿佛悬在一个由生物机械和噩梦构成的巨大井壁中间。
而最近处,连接着井壁的一个生物舱内,绿色的液体忽然一阵翻腾。
一张扭曲肿胀、但依稀能辨认出人类五官轮廓的脸,猛地贴在了内侧的玻璃上!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嘴巴无声地张开,仿佛在发出永恒的尖叫。
林宇猛地后退一步,背脊狠狠撞在通道冰冷的金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明白了。
这里不是什么实验室。
这是一个巢穴。
一个正在运作的、活着的、孕育着无法言说之物的……
腐巢。
而那冰冷的白光,就是它的脉动。
它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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