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庄的晨光里还飘着未散尽的薰衣草香，八位绣娘的魂魄化作七彩光带消散时，柳含月的虚影突然顿在半空，指尖凝出道暗红符咒 —— 那符咒纹路扭曲，既非聊斋世界的阴符，也非道家的镇魂咒，边缘还沾着点类似机油的工业污渍。“这是…… 在乱葬岗看到的符……” 她的声音带着濒散的杂音，符咒在空中炸开，显露出半幅模糊的地图，标注着现实世界 “青城市城中村” 的位置，“有人在画…… 画门…… 把那边的规则…… 拉过来……”
话音未落，光带彻底消散。梁高强蹲下身，指尖捻起符咒炸开后残留的灰屑，检测仪屏幕上立刻跳出道刺眼的紫线 —— 这能量波动与之前戏楼、染坊的异常怨气完全一致，甚至带着刻意调制的 “引导性”。“不是偶然。” 他攥紧拳头，桃木剑的剑穗在掌心硌出红痕，“有人故意把聊斋的规则往现实拽，魂潮、绣庄乱魂，都是试手。”
即墨正用帕子擦拭林砚手臂的擦伤，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她刚从乱葬岗带回的木盒里，那七根同心线的末端，竟也缠着同样的暗红符咒碎屑。“陈家族的医典提过‘界域符’。” 她将碎屑凑到阳光下，能看到里面混着细小的金属颗粒，“但这符被改了，加了工业材料，像是…… 用现实的东西激活的。”
胡婉站在晾衣绳下，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还沾着乱葬岗的泥土。她伸手拂过绳上残破的绣品，狐族的灵力顺着丝线蔓延，突然皱眉：“里面有‘指令’。” 她的指尖泛起银光，在空中虚画出符纹，“让鬼怪更凶，让人类的恶念…… 更重。” 话音刚落，她突然踉跄了一下 —— 刚才为了护住梁高强，她的灵力耗损过度，此刻脸色苍白得像纸。
梁高强立刻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时，心里窜起股躁意。“先回现实。” 他没多问，只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上还留着绣庄的墨香，“这里的线索指向青城，那边肯定出事了。”
春燕抱着装薰衣草的锦囊，看着白望月额角的擦伤，小声递过创可贴：“你刚才挡灰影的时候，别那么拼命……” 白望月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人都往后缩了缩，耳根泛红。“你也一样。” 他把创可贴撕开，却笨手笨脚贴歪了，春燕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帮他调整。
返程的越野车里，气氛比来时凝重。这是陈铭临时调配的车，后备箱堆着众人的工具 —— 桃木剑、药杵、镇魂仪，还有春燕的朱砂笔和黄纸，后座被胡婉和即墨占了大半，林砚和白望月则挤在前排。白望月的镇魂仪屏幕放在中控台上，青城市的能量点正以每分钟三次的频率跳动，远超正常阈值。“特应局的消息。” 他调出加密邮件，屏幕上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青城城中村的出租屋里，个穿睡衣的女人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下一秒，她的脸突然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最后变成张毫无表情的 “空壳”，“三天前开始的，已经有五个人失踪，都住在同一片城中村。”
胡婉靠在梁高强肩头，呼吸渐渐平稳。她闭着眼，狐族的感知正顺着界域符的残留，往现实世界延伸。“很多‘空壳’。”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他们的‘心’被吃了，因为…… 太想讨好别人。”
梁高强低头看她，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鼻尖还沾着点薰衣草的碎末。他伸手想拂掉，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胡婉就睁开眼，银纹在眼角闪了闪：“我没事。” 她主动往他身边靠了靠，“去现实，我能帮你。”
汽车穿过光带时，青城的喧嚣扑面而来。与聊斋世界的古意不同，这里满是握手楼的逼仄、电线的杂乱，还有空气中飘着的油烟味。梁高强将车停在城中村外的临时停车场，刚下车就听到房东张翠兰的大嗓门，从巷口的方向传过来：“欠了三天房租还想住？赶紧滚！”
巷子里的租客都低着头快步走，没人敢搭话。梁高强亮出特应局临时给的证件 —— 昨晚陈铭的邮件里附了这个，说是 “方便行事”，但字里行间都透着 “别惹事” 的警告。张翠兰看到证件，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嘴硬：“那些人失踪跟我没关系啊！都是他们自己跑的！”
胡婉突然拽了拽梁高强的袖子，眼神示意他看张翠兰的右手。那只手上戴着个金镯子，镯子内侧刻着个 “柳” 字 —— 正是柳含月绣帕上的那个字，而且镯子的缝隙里，还沾着点暗红符咒的碎屑。
“203 房的李梅，失踪前还欠你多少房租？” 梁高强没绕弯子，检测仪屏幕正对着张翠兰，紫线跳动得更急了。张翠兰眼神躲闪：“没…… 没多少…… 就五百……”
“是两千。” 旁边个穿工装的男人突然开口，他是李梅的同事，“李梅说房东涨了三次价，还扣了她的押金，她每天打两份工，就为了凑房租。”
胡婉的指尖泛起银光，轻轻碰了碰张翠兰的镯子。下一秒，张翠兰突然尖叫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别找我！是你自己要讨好我的！我说你把脸整得像明星，你就真去整！我说你多加班挣钱，你就熬夜到三点！”
周围的租客都围了过来，有人小声说：“李梅是想讨好房东，怕被赶走，才什么都听她的……” 还有人说：“之前住 301 的小王，也是这样，房东让他帮忙搬东西，他累得晕倒，后来也失踪了……”
梁高强让春燕和白望月疏散围观的人，自己则带着胡婉和林砚、即墨往 203 房走。房门没锁，推开门就是股霉味，狭小的房间里，镜子上还贴着张明星海报，海报上的明星脸被划得稀烂，旁边放着瓶没开封的整容药膏。
胡婉走到镜子前，伸手触碰镜面。狐族的灵力注入后，镜子里渐渐浮现出李梅的身影：她穿着不合身的连衣裙，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嘴里念叨着 “房东会喜欢的”“这样就不会被赶走了”，最后，她的脸开始扭曲，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剥离，最后变成张空白的 “壳”，飘出窗外。
“是‘画皮’的变种。” 即墨蹲在镜子前，用棉签蘸取镜面上的残留物，“但比聊斋的画皮更狠，它不是换脸，是吃掉人的‘自我’，让人为了讨好别人，变成空壳。” 她将棉签放在检测仪上，屏幕上的紫线与之前的符咒碎屑完全吻合，“是同一个人搞的鬼，用现实的欲望当引子，激活了聊斋的规则。”
林砚突然指向床底，那里有个上锁的箱子。他用桃木剑撬开，里面是本日记：“3 月 1 日，房东说我脸不好看，找不到男朋友，我要去整容。”“3 月 15 日，房东说我工资低，让我去做兼职，今天只睡了两个小时。”“4 月 2 日，我好像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了，只记得房东喜欢什么……” 最后一页，画着个暗红的符咒，和柳含月留下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春燕的喊声：“梁哥！张翠兰跑了！”
梁高强立刻冲出去，看到张翠兰正往巷口跑，手里还攥着个黑色的包。胡婉突然抬手，指尖射出道银线，缠住张翠兰的脚踝。张翠兰摔倒在地，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 里面全是租客的身份证、押金条，还有张泛黄的符纸，上面正是那道暗红符咒。
“这符是谁给你的？” 梁高强踩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张翠兰尖叫。她起初还想狡辩，直到胡婉的银线缠上她的脖颈，她才哭着喊：“是个穿黑衣服的人！说给我符，能让租客听话，我就能多收钱…… 我不知道会死人啊！”
这时，特应局的警车到了。带头的是个叫赵凯的队长，他从警车上下来，看到地上的符纸，脸色沉了沉。“把人带走。” 他没看梁高强，只是让手下把张翠兰架起来，“这里的事，特应局会处理，你们别插手。”
“处理？” 梁高强冷笑，“你们之前怎么不处理？要不是李梅变成鬼，你们还想瞒多久？” 他把日记本扔给赵凯，“这符是人为的，有人在投射聊斋规则，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赵凯的脸色变了变，最后只说：“上级有指令，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就带着人上了警车，连张翠兰包里的租客证件都没还，警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的租客看着这一幕，都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个工装男人叹了口气：“说了也没用，上次有人举报房东涨房租，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胡婉走到梁高强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她知道梁高强在生气 —— 不是气鬼怪，是气人的冷漠和权力的敷衍。“我们帮他们要回证件。” 她轻声说，指尖的银线在空中晃了晃，“我能感知到特应局警车的方向，他们没走远。”
梁高强看着她，心里的躁意渐渐平复。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停在巷口的越野车：“上车，别让他们跑了。” 路过胡婉身边时，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次。胡婉的耳朵尖红了，低头跟着他上车，悄悄往副驾的位置挪了挪。
林砚和即墨正帮租客登记丢失的证件，看到梁高强要去追特应局的车，林砚立刻把笔递给即墨：“我跟他们去，你留在这帮忙。” 即墨抬头看他，帕子上的血迹还没干：“你手臂的伤还没好，别冲动。”“放心。” 林砚笑了笑，“我只是去要证件，不会打架。” 说完就快步走向越野车，坐在了后座。
春燕和白望月则继续帮租客搬东西 —— 有个租客怕被房东报复，想立刻搬走。白望月帮着扛行李箱，春燕跟在后面递水，两人偶尔对视一眼，又赶紧移开，气氛有些青涩的甜。等租客的东西都搬上临时找来的三轮车，白望月才对春燕说：“我去看看梁哥那边，你在这等着。” 春燕点了点头，看着他跑向越野车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越野车追了两公里，终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拦住了特应局的警车。梁高强降下车窗，对着赵凯的警车喊：“把租客的证件还回来！” 赵凯坐在驾驶座上，没打算开窗，反而按了按喇叭，想让梁高强让开。
胡婉突然抬手，指尖的银线缠上警车的后视镜。下一秒，警车的引擎竟熄火了，无论赵凯怎么拧钥匙，都没反应。“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凯终于降下车窗，脸色铁青。
“把证件还回来。” 梁高强的语气没松，“那些租客没了身份证，连工作都找不到，你不能把它们当垃圾一样扔在一边。” 林砚也从后座下来，站在梁高强身边，桃木剑握在手里，虽然没出鞘，但气势已经很足。
赵凯盯着他们看了几秒，最后还是让手下把证件袋扔了出来。“你们别太过分。” 他咬着牙说，“特应局不是你们能随便惹的。” 梁高强没理他，捡起证件袋就回车里，越野车发动时，胡婉收回银线，警车的引擎才重新启动。
等回到城中村，把证件还给租客时，天已经黑了。众人坐在越野车里，看着城中村的灯火，胡婉靠在梁高强的肩上，突然说：“那些空壳鬼，还在附近飘。” 她的声音很轻，“它们找不到自己的‘心’，很可怜。”
“但我们救不了所有。” 梁高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不是圣母，知道自己没那么大能力，“我们能做的，是找到幕后黑手，不让更多人变成那样。” 他低头看胡婉，“你累了，先在车里睡会儿，明天还要去查那道符的来源。”
胡婉点了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她知道梁高强的意思 —— 不是不心疼，是不能被情绪困住。就像之前在绣庄，他没同情张翠兰，因为那是她应得的；现在没硬要去救空壳鬼，因为那不是根本。
就在这时，梁高强的手机响了，是陈铭发来的邮件：“青城还有三起类似事件，分别在写字楼、学校、医院，符纹一致，怀疑是同一人所为。特应局内部有人想压，但我会给你们提供资料。小心，对方好像很了解聊斋的规则。”
梁高强把邮件给大家看，气氛又凝重起来。“写字楼、学校、医院……” 即墨皱眉，“都是人多、压力大的地方，容易产生恶念和讨好型人格，正好符合那道符的激活条件。”
“看来对方是故意选这些地方。” 林砚握紧桃木剑，“想让聊斋规则在现实扩散得更快。”
胡婉坐直身体，眼神坚定：“我能感知符的位置。” 她的指尖泛起银光，“只要靠近，我就能找到线索。”
梁高强看着她，又看了看身边的伙伴，点了点头：“好，明天先去写字楼。” 他伸手揉了揉胡婉的头发，“但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不许单独行动。”
胡婉笑了，眼角的银纹闪着光：“你也是，不许再把我推开。”
春燕和白望月也点了点头，各自握紧手里的工具 —— 春燕的朱砂笔，白望月的镇魂仪。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不仅要面对聊斋规则投射的诡异事件，还要应对现实的冷漠和权力的阻挠，但没人想退缩。
越野车驶离城中村时，梁高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些空壳鬼还在路灯下飘着，像一个个透明的影子。他知道，这些影子背后，是人性的丑恶和现实的无奈，但他更知道，只要自己和伙伴们还在，就不能让幕后黑手得逞。
胡婉靠在他肩上，渐渐睡熟。梁高强轻轻调整座椅，让她睡得更舒服些。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个幕后黑手，把聊斋的规则赶回它该去的地方，保护好身边的人，尤其是怀里的这个。
至于那些作恶的人，他不会手软。就像张翠兰，他会让特应局把她的罪行都查出来，让她付出代价；就像那个幕后黑手，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他都会找到他，阻止他 —— 不是因为圣母心，是因为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变成空壳，不想再看到胡婉为了保护别人而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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