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张有序的筹备中,终于到了沈府宴席的日子。
前一晚,云妮儿几乎彻夜未眠。并非因为焦虑,而是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她最后一次检查了所有预备好的材料:面粉细腻无结块,莲子颗颗饱满去芯,蜂蜜澄澈透亮,各色干果蜜饯也都品质上乘。泽兰陪在她身边,两人借着油灯微弱的光,将明日需用的工具一一擦拭,摆放整齐。
“阿姐,都准备妥当了。”泽兰轻声说道,这个曾经怯懦的女孩在这些自食其力的日子里多了些自信和坚毅。
云妮儿点点头,吹熄了灯:“睡吧,养足精神。”
然而两人躺在床榻上,皆是辗转反侧,窗外月华如水,透过窗棂洒下清辉。云妮儿望着那月光,心中思绪万千。从王府出来时,她只求带着雨妮儿活下去;摆摊卖春饼时,她只求一日温饱;如今,她却要为自己做的点心,送入那高官云集的府邸宴席。这一步,对她而言似乎有些急,也有些险。若成,前路豁然开朗;若败,恐怕连如今这点根基都会动摇。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成败在此一举,多想无益,唯有竭尽全力。
翌日,天光未亮,小院便已苏醒。张老汉父子早早过来,将最后一批需用的清水挑满,柴火备足,灶膛里的火生得旺旺的,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云妮儿系上干净的围裙,净手,开始了最关键的制作。今日的点心,她要求比往日更加苛刻。海棠酥的酥皮,她反复折叠擀压了更多次,力求层次达到极致;杏仁佛手的形态,她一个个亲手调整,务求饱满灵动;芝麻薄脆的厚薄,她借助自制的卡尺衡量,确保均匀一致;桂花定胜糕的甜度,她反复调试,既要凸显桂花的清香,又不能过于甜腻。
泽兰紧跟在她身边,递工具,看管辅助的炉火,处理一些简单的塑形和点缀,她如今已能很好地领会云妮儿的意图,动作麻利且精准。雨妮儿也懂事地不去打扰,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帮着照看些小东西。
整个上午,小院里只听得见面团揉搓的细微声响,刀具与案板接触的轻响,以及烤炉里柴火噼啪的燃烧声,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混合香气——油酥的焦香,桂花的甜香,杏仁的坚果香,交织在一起,和谐美好。
辰时末,所有的点心终于全部制作完成。四个特制的朱漆大食盒被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分层铺着干净的油纸,每一件点心都如同精心摆放的艺术品,形态完美,色泽诱人,散发着温热而纯净的香气。
周管家派来的人准时抵达,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仔细地查验了每一个食盒,甚至随机拿起几块点心看了看底部,又闻了闻气味,最终,微微颔首:“有劳云姑娘,时辰正好,我们这便送回府去。”
食盒被稳稳地抬上马车,碌碌远去。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云妮儿一直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放松,倦意从各个关节席卷而来,几乎让她站立不稳,泽兰连忙扶住她。
“阿姐,我觉得我们能成!”泽兰的声音颤抖却坚定。
云妮儿靠在她身上,缓缓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无论结果如何,她们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云妮儿强打精神,完成了望江楼和清韵斋的日常订单。
直到傍晚时分,文掌柜铺子里的小伙计再次飞奔而来,这次他手里捧着的是一个更为精致的紫檀木小匣。
“云妮儿姑娘!大喜!沈府派人送来的!”小伙计气喘吁吁,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周管家亲自来的,说宴席上的点心让宾客赞不绝口!这是沈夫人额外赏下的!还说……还说让您后日去府里一趟,商讨日后供应茶点的事宜!”
云妮儿接过那沉甸甸的紫檀木匣,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两匹质地极为细腻光滑的杭绸,一匹雨过天青色,一匹秋香色,色泽温润高雅,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旁边还放着一对小巧玲珑、做工精湛的银镯子,显然这赏赐,比直接给银钱更显用心和尊重。
云妮儿握着那光滑冰凉的绸缎,眼眶微微发热。
成了!真的成了!
“泽兰!雨妮儿!”她回头,看着同样激动不已的两个女孩,声音哽咽,“我们……我们做到了!”
当晚,小院里一片欢腾。云妮儿破例没有让张老汉父子立刻回去,留他们一起用了晚饭,粗茶淡饭、踏实喜悦。云妮儿将沈夫人赏下的那对银镯子给雨妮儿戴上,小丫头爱不释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又拿起那匹秋香色的杭绸,塞到泽兰怀里:“这匹给你,做身新衣裳。”
泽兰愣住了,连忙推拒:“阿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云妮儿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
泽兰抱着那匹柔软的绸缎,眼圈瞬间红了,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谢谢阿姐”。云妮儿看着泽兰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心中更加酸涩。
命运就是如此,或是恩赐,或是教训,自己能做的就是努力抓住一切机会让前路更加笃定一些,至于未来,该如何,便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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