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小院早早就忙活起来了，三人早早完成了今日份的糕点制作及装盒、送货，然后简单用了些粥点，便收拾利落，一同出了门。
清水桥距离清水巷约莫两刻钟的脚程。越靠近桥头，市井气息便越发浓郁，虽非主干道，但桥连接着两岸的居民坊，清晨时分，挑担卖菜的、赶早工的、出来采买日用品的行人络绎不绝。桥头那棵百年大槐树下，已有几个老人在活动筋骨，几个妇人挎着篮子站在一旁闲话，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姐姐你看，就是那儿！”雨妮儿眼尖，指着槐树斜对面的一间铺面。
那铺子青砖灰瓦，门脸不算宽阔，但看起来方正整洁，门上果然贴着显眼的“吉铺招租”红纸。铺子左边是一家绣庄，门帘半卷，隐约可见里面陈列的鲜艳丝线；右边则是一家书肆，墨香隐隐，透着清雅。环境既不嘈杂，又自带一股文雅气，与糕点铺子所需的干净、雅致颇为契合。
三人在对面驻足观察了片刻。云妮儿默默计算着人流，注意到往来行人中，妇孺占了相当比例，这正是糕点铺子的主要客源。泽兰则微微点头，低声道：“这位置不错，临街，敞亮，左右邻居也清净。”
“我们过去问问。”云妮儿定了定神，领着二人穿过街道。
铺门虚掩着，屋子里面传来轻轻的洒扫声，云妮儿轻轻叩响门环。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应声开门，见到三位年轻姑娘，有些诧异：“几位姑娘，有事吗？”
云妮儿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温和有礼：“婆婆安好。我们瞧见门上贴着招租的红纸，想冒昧问问，这铺面可是要出租？”
老妇人，正是方大娘，将她们让进铺子。铺内货架已空了大半，虽空旷，但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方老伯正在里面擦拭柜台，见有人来，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是啊，要租出去。”方大娘打量着三人，见她们衣着朴素整洁，眼神清正，又都是小姑娘，语气很是和气，“我们老两口要南下去寻做生意的儿子，这铺子空着也是空着。姑娘们是……想合伙做点小生意？”她看三人年纪相仿，举止亲密，便如此猜测。
云妮儿坦然道：“婆婆，老伯，我们确实想合伙租下这铺子，开一间糕点铺子。”她介绍了自己姓云，又指了指泽兰和雨妮儿，“这是我的两位姐妹，我们都有做糕点的手艺，之前在别处有个小作坊。”
方老伯放下抹布，走过来，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语重心长道：“开糕点铺子？三位姑娘家……这起早贪黑、迎来送往的辛苦，可吃得消？”他话语里有关切，也有疑虑。
这次不待云妮儿回答，雨妮儿便快人快语，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笑道：“老伯，我们不怕辛苦！我们在作坊里也是从天亮忙到天黑的，力气活儿、精细活儿都做得来！”
泽兰也轻声补充道：“点心制作我们都很熟练，妮儿姐姐的手艺更是没得说，以前苏记茶食铺的点心就是我们供的货呢。”她这个时候点出合作经历，就是想增加可信度。
云妮儿接过话头，语气诚恳：“老伯，大娘，我们虽是女子，却也是真心想凭手艺吃饭，立稳脚跟。不知能否让我们仔细看看这铺子的布局？也请您二位说说这租金的数目。”
方老伯夫妇对视一眼，见这三个姑娘言语爽利，眼神坦荡，不似那等虚浮之人，心下先有了几分好感。方老伯点点头：“成，你们随便看吧。”
铺面进深不算太深，但格局方正，前后通透；前厅面积足够摆放柜台和货架，采光也好，后面连着一个小间，可以作为库房或是临时休息之处，最难得的是，小间后面竟还带了一个极小的小天井，虽然狭窄，但通风透气，可以用来堆放杂物，甚至可以考虑搭个简易的棚子放置些不怕雨淋的东西。对于需要“前店后坊”的糕点铺子来说，这格局已是相当理想。
云妮儿心中快速盘算着灶台的位置、面粉粮食的存放、成品点心的陈列区，越看越是满意，泽兰和雨妮儿在一旁也是交换着兴奋的眼神。
看完房屋布局，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租金问题，方老伯报出了一个租金数目。
这价格比她们之前看过的几个位置差不少的铺面略高，但考虑到这铺面的格局、位置和周边环境，已算是公道。
云妮儿没有立刻答应，她沉吟片刻，态度谦逊却又不失主张：“老伯，大娘，这铺子我们确实十分中意，只是……不瞒二位，我们姐妹是初次开店，本钱有限，这租金……不知能否请您二位稍稍通融些许？或者，这付租的周期，能否按季度来付？也好让我们周转一下。”她言辞恳切，既表达了诚意，也直言不讳坦诚说出了难处。
方大娘看着她们，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不易，更想着自家孩子也在外闯荡，自是知道这其中的种种难处，心肠便软了几分，她拉了拉老伴的衣袖，低声道：“老头子，我看这几个姑娘是实在人……”
方老伯沉吟着，他原本是想租给更有实力的商户，图个安稳省心。但看着云妮儿她们很是诚恳，再想到这铺子若能租给几个本分做生意的姑娘，似乎也比租给那些不知根底的外乡人强。况且，她们提出的季度付租，虽然不如年付或半年付干脆，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他权衡片刻，终于松口：“云姑娘，看你们是诚心要做事的。这样吧，租金我们让一点，就按这个数。”他报了一个比原先低一成的价格，“付租呢，就按你们说的，季度一付。但押金不能少，须得押一个月的租钱，你们看如何？”
云妮儿心中飞快计算，这个价格和付款方式，正好卡在她预算所能承受的极限上，虽紧紧巴巴，但可以一试。她与泽兰、雨妮儿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她们眼中也都是赞同和欣喜，便不再犹豫。
她上前一步，对着方老伯夫妇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老伯！多谢大娘！如此，便说定了！我们租！”
方大娘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这铺子我们经营了二十多年，有感情了，交给你们几个勤快姑娘，我们也放心。”
双方当即商定了细节，约定三日后立契、交押金和首季租金。离开清水桥时，日头已升高，明晃晃地照在青石路面上。三人走在回清水巷的路上，心情与来时已大不相同。
“太好了！我们真的有铺子了！”雨妮儿几乎要雀跃起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泽兰也抿着嘴笑，眼中闪着光：“这铺子格局真好，后面那小间和天井太有用了。”
云妮儿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立契、收拾铺面、定制招牌、改造后厨、置办一应物什……千头万绪，都需要一一应对。
但此刻，云妮儿握着泽兰和雨妮儿的手，感受着她们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这条路仿佛有了往前的勇气，也有了后退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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