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朋友,看了这么久的戏,不嫌累吗?”
“还是说,要我……请你出来?”
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这片寂静得只剩下风声的偏僻山谷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无形的涟漪。
他没有释放灵压,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姿态,只是平静地站在自己那扇布满陷阱的石门前,仿佛在跟一位老朋友闲聊。
然而,这份超乎寻常的镇定,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藏在不远处一块巨石后的两名内门弟子,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
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
他们二人都是炼气六层的修为,远比林默这个刚刚靠运气上位的炼气五层要高。他们所修习的《敛息术》虽然算不上高明,但用来埋伏一个神识孱弱的新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这小子,是在诈唬我们?
其中一个身材瘦高、三角眼的弟子,对着身旁那个略胖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索性就出来,当着你的面,好好欣赏一下你被秽物浇头的狼狈模样!看你还怎么装神弄鬼!
两人心中打定主意,不再隐藏。他们大大方方地从巨石后走了出来,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眼神,上下打量着林默。
“哟,这不是林师弟吗?真是好巧啊。”瘦高弟子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他叫赵通,是孙皓手下最得力的跟班之一,“我们兄弟俩刚好路过,看师弟你站在这洞府前发呆,还以为你找不到家了呢。”
“张师兄,你瞧瞧,林师弟可真是威风。”旁边的胖弟子张莽也嘿嘿一笑,指着那扇石门,“刚进内门,就分到了这么一处‘风水宝地’,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们的言语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一个排名末位的新人,分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废弃洞府,在他们看来,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林默的目光,从二人身上平静地扫过,最后,落在了那扇石门上,仿佛根本没有听出他们话中的讥讽之意。
“原来是两位师兄路过。”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既然如此,能否请二位让一让?师弟我初来乍到,旅途劳顿,想早些进洞府歇息。”
“歇息?哈哈哈!”
听到这话,赵通和张莽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齐齐爆发出夸张的大笑声。
“林师弟,你怕不是在小比上把脑子打坏了吧?”赵通笑得前俯后仰,“你难道没看见,孙皓大哥给你留的‘见面礼’吗?”
他伸手指着石门上那张黄色的“污秽符”,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恶意的期待:“这可是孙皓大哥特意为你准备的,就是为了欢迎你这位‘大天才’!你只要敢用令牌打开禁制,包你……终身难忘!”
“是啊是啊,”张莽在一旁帮腔,“这‘污秽符’的滋味,寻常人可没机会品尝。林师弟,你也别愣着了,快开门吧,我们兄弟俩还等着开开眼界呢。”
他们一唱一和,就是要逼着林默在他们面前出丑。在他们看来,林默此刻已是骑虎难下。
要么,灰溜溜地转身离开,连自己的洞府都进不去,成为整个核心区域的笑柄。
要么,硬着头皮去开门,被那腥臭的秽物浇一身,同样沦为笑柄。
无论怎么选,今天他这个脸,是丢定了!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最直接、最原始的羞辱,来摧毁一个新人的锐气,告诉他,这里是谁的地盘。
然而,林默的反应,再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畏缩。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符箓,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两位师兄,这‘污秽符’,画起来,应该很费功夫吧?”
赵通和张莽皆是一愣,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自然!”赵通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带着一丝炫耀的口吻说道,“这可是我亲手画的!为了保证效果,里面的材料,我可是精挑细选……”
他说到一半,猛地闭上了嘴,警惕地看着林默:“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林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无人察觉的弧度,“我只是觉得,如此‘精心’制作的符箓,若是就这么浪费了,未免有些……可惜。”
可惜?
赵通和张莽更糊涂了。
而就在他们愣神的这一刹那,林默动了。
他没有去碰那张符箓,更没有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指尖之上,一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法力,悄然凝聚。
在赵通和张莽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林默的手指,在身前的空气中,极其缓慢地,划过了一道道玄奥而又……简单的轨迹。
说它玄奥,是因为那些轨迹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引动了周围空气中游离的、稀薄的水汽。
说它简单,是因为这分明就是最基础、最低阶的五行法术——“凝水诀”的起手式!
“凝水诀?!”
赵通和张莽二人,脸上的表情,从惊疑,瞬间变成了全然的鄙夷和不屑。
“搞了半天,原来是想用‘凝水诀’去冲掉符箓?”张莽嗤笑一声,看向赵通,“赵哥,我没看错吧?这小子是想用水去灭火?他不知道这‘污秽符’是土行符箓,遇水则发吗?”
“看来是真的被打傻了。”赵通摇了摇头,眼中的轻蔑之色更浓。他已经彻底放下心来,双臂抱胸,准备欣赏林默自取其辱的表演。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林默施展的这个“凝水诀”,与他们所认知的,有着天壤之别。
在林默的心神识海之中,“衍天道盘”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旋转着。
刚刚在路上,他早已通过道盘,将那“污秽符”上散逸的、微弱的道韵,拓印了下来。并在短短的片刻之内,将其结构、能量回路、触发机制,解析得一清二楚!
这张符箓,看似简单,实则在触发的法力节点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脚。任何常规的五行法力,只要触碰到石门禁制,都会引动它的爆发。
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的能量核心,为了追求爆发的瞬间效果,极不稳定!它最怕的,不是相生相克的法力,而是一种持续的、高频率的……物理震动!
而林默此刻施展的“凝水诀”,早已被道盘推演、改良了无数次。
他凝聚的,不是水流,也不是水箭。
而是一滴!
一滴比绣花针尖还要小上千百倍的、被法力高度压缩、内部蕴含着恐怖震荡频率的……水珠!
“去。”
林默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
那滴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细小水珠,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悄无声息地,如同瞬移一般,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张黄色符箓中心,一个比针尖还小的能量节点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蚊虫振翅般的嗡鸣,一闪而逝。
在赵通和张莽那几乎要掉下来的眼珠子注视下,石门上,那张被他们寄予厚望、被赵通吹嘘为“精心制作”的“污秽符”,就像一张被阳光暴晒了千年的朽木。
从被水珠点中的那个中心点开始,一道道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符身。紧接着,它没有爆炸,没有喷出任何秽物,而是……化作了一捧比灰尘还要细腻的黄色粉末,被山风一吹,洋洋洒洒,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就这么……没了?
赵通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自己引以为傲的符箓,被一个最低阶的“凝水诀”,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给破了?!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颠覆了他十几年来对符箓之道的认知!
“看来,还是浪费了。”
林默收回手指,看着随风飘散的黄色粉末,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之色。
他转过头,看向已经彻底石化、如同两尊雕像般的赵通和张莽,平静地说道:“多谢两位师兄在此等候。现在,我可以进去歇息了吗?”
他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二人的心上。
赵通和张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不带一个脏字的、最极致的羞辱!
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在对方面前,就如同一个笑话。他们引以为傲的手段,被对方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两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对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冷漠的观众。
“你……你……”赵通指着林默,嘴唇哆嗦了半天,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想质问林默是怎么做到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对自己无知的恐惧。
林默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走到石门前,拿出那枚崭新的紫色令牌,轻轻地贴在了禁制中央。
光芒一闪,厚重的石门,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缓缓地向内打开。
一股陈腐、潮湿、混杂着霉味的气息,从洞府中扑面而来。
林默没有丝毫嫌弃,在赵通和张莽那充满怨毒、不甘、以及一丝深深恐惧的目光注视下,一步,踏入了属于自己的、这片全新的天地。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洞府之内,一片漆黑。
林默随手打出一颗“火球术”,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这方小小的空间。
正如他所料,这里简陋到了极点。除了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便再无他物。空气中的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还不如外门的杂役居所。
石壁上,布满了青苔,还刻着许多字迹。
“张远在此,被夺洞府,奇耻大辱!”
“炼气七层,不敌王浩一招,何其废物!”
“没有贡献点,没有丹药,我……撑不下去了……”
一行行字迹,充满了绝望与不甘,记录着一位位失败者的血泪。
林默的目光,在这些字迹上一一扫过,眼神愈发凝重。他知道,这里,就是核心弟子体系中最残酷的“流放之地”。一旦被打落到这里,就意味着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资源,想要翻身,难如登天。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
他的目光,开始仔细地检查这个洞府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安身之所,他不允许有任何疏漏。
当火球的光芒,照到石床角落的一个瞬间。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里的石壁上,没有那些绝望的字迹。而是刻着一排极其细小,但笔锋却凌厉如剑的蝇头小字。
“吾名李青元,入宗三十载,困于筑基之前。偶得《青元剑诀》残篇,然灵根不符,终生无望。后人若是有缘,见此剑诀,望能将其……传承下去。”
而在那行小字的下方,石壁上,竟密密麻麻地,铭刻着一篇完整的、闪烁着淡淡灵光的……
剑诀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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