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心无挂碍地退避,君子吉祥,小人办不到。
含义: 内心洒脱,适时退避(好遁),君子能做到,故获吉祥;小人因贪恋权位而无法做到,故不吉。象征退避需要超然的心态和智慧。
九四故事:
春去秋来,太师府内的日子,仿佛一池被柳絮拂过的静水,波澜不惊。
箕子的身体在“畜臣妾”的调理下,已大为好转。虽不复壮年精力,但步履稳健,面色也透出健康的红润。他每日的生活极有规律:清晨在庭院中漫步,感受朝露浸润草木的生机;上午教导子侄们学问,将毕生所思倾囊相授;午后或翻阅古籍,或抚琴自娱;傍晚则与老管家核对一日用度,处理些许家事。
府邸内外,秩序井然。仆役们各司其职,子侄们勤学上进,仓廪充实,花木繁茂。这里仿佛成了朝歌城中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血腥。
箕子似乎已完全适应了这种退隐的生活。他的眼神平和,举止从容,不再因远方的钟鼓或市井的流言而惊悸。他甚至开始重新注解一些上古的典章,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宁静。
然而,真正的考验,往往在你以为风平浪静时,骤然而至。
一个秋雨潇潇的午后,一位冒着冷雨前来、衣衫尽湿的旧日门客,带来了一个让整个太师府瞬间堕入冰窟的消息。
“大人……亚相比于大人……他……他……”门客跪在堂下,声音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泣不成声。
箕子正在抚琴的手指猛地按在弦上,发出一个沉闷而刺耳的杂音。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涕泪交加的门客,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窜起。
“比干……他如何了?”他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崩溃的冰层。
“陛下……陛下怒斥亚相比干妖言惑众……在鹿台之上……下令……下令剖其心……以验……以验是否真有七窍……”门客终于崩溃,伏地嚎啕。
“剖……心……”
箕子重复着这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仿佛看到了鹿台之上,他那刚正不阿的侄子,在暴君的狂笑和佞臣的冷眼中,被生生剜出那颗赤诚跳动的心脏。鲜血,一定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那双曾闪烁着智慧与忧患的眼眸,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悲凉……
没有预想中的晕厥,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箕子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石像。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雨水敲打着屋檐,淅淅沥沥,像是天地也在为这亘古未有的惨剧无声哭泣。
良久,他慢慢松开了按弦的手,对那门客挥了挥,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换身干爽衣物。”
门客愕然抬头,看到的是一张平静得可怕的脸。没有眼泪,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和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
老管家担忧地上前,想要搀扶。
箕子却自己站了起来,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内室。他关上房门,将自己独自关在黑暗中。
那一夜,太师府的书房,灯火未熄。
没有人知道箕子在里面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只有隐约的,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断断续续传出,旋即又被更深的寂静吞没。
第二天清晨,当老管家鼓起勇气推开房门时,看到的箕子,仿佛一夜之间又被抽走了十年精气。但他眼中那种曾因“系遁”而产生的挣扎与痛苦,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死寂后的清明,一种斩断所有牵绊后的决绝。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株在秋风中摇曳、叶子已落大半的梧桐,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传我命令,打开府库。”
老管家一愣:“大人?”
“将所有值钱的物件,绫罗绸缎,金银玉器,除了维持府中基本用度的,其余……全部清点变卖,折成钱粮。”
“大人!这是为何?”老管家惊骇莫名。这可是太师府数代的积累!
箕子转过身,目光清澈见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散予城中贫苦无依之人,尤其是……那些因陛下大兴土木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农户遗孤。”
好遁——他此刻做出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的悲愤,而是历经彻骨之痛后的大彻大悟。比干之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对殷商王朝最后一丝幻想和系恋。他不仅要身退,更要心退,要退得干干净净,退得了无牵挂(好遁)。
他要散尽这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积累,与过去的身份做一个彻底的割裂。内心了无挂碍,方能真正洒脱。
“可是大人,如此一来,府中日后……”老管家依旧迟疑。
“日后?”箕子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看破世情的苍凉,“若这世道不变,何谈日后?若天意已改,这些身外之物,留之何益?去做吧。”
他的命令被坚决地执行了下去。
太师府的库藏如同冰雪般消融,化作一车车的粮食、布匹和铜贝,通过忠实的仆人,悄无声息地流入朝歌城那些最阴暗、最贫困的角落。受惠者不知施舍者为何人,只隐约听闻是一位“心善的老大人”。
府内的用度被削减到最低,仆役数量也精简了许多。但留下的人,心却更加凝聚。他们看着主人将那巨大的财富毫不留恋地散去,心中震撼之余,更多了一份敬重。
箕子自己,则换上了更为朴素的葛布深衣,饮食清淡,居室简陋。他依旧读书、抚琴、教子,但神情间那份超然物外的平静,愈发深刻。
不久,那位曾来报信的门客,再次秘密来访。这一次,他眼中燃烧着某种激愤的火苗。
“大人!”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急切,“陛下无道,人神共愤!比干大人惨死,天下震动!西伯侯(周文王)仁德布于四方,诸侯归心。大人您乃帝裔,德高望重,若能暗中联络忠义之士,与西岐呼应,未必不能……”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图已明。
箕子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怒。他抬手,止住了门客后续可能更激烈的话语。
“遁贵适时,心贵无系。”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澜,“今强求反招祸,静守或存仁。”
他看着愕然的门客,继续淡然道:“纣王失德,非一日之寒;天命归周,亦非人力可强阻。我既已退,便当退得彻底。联络诸侯,图谋后举,看似积极,实则是将自身再次投入漩涡,非但不能成事,恐反为族人招致灭顶之灾。此刻,静守本心,存续仁道,以待天时,方是上策。”
君子吉——他能以超然的心态,认清时势,不为悲愤或虚妄的希望所动,彻底退避,故能保全自身与家族,获致吉祥。
那门客最终怅然离去。或许他认为箕子过于怯懦,或许他无法理解这份“心无挂碍”的智慧。
而朝堂之上,那些依旧贪恋权位,或是首鼠两端,试图在纣王的暴虐和潜在的危机间走钢丝的“聪明人”,如一些曾与费仲、尤浑虚与委蛇的官员,或因畏惧而不敢言、却又舍不得官职的贵族,则在随后纣王愈演愈烈的猜忌和清洗中,陆续被寻由处置,家破人亡者,不可胜数。
小人否——小人因贪恋权位、心存侥幸而无法做到真正的退避,故而不吉,不得善终。
箕子在太师府中,听着老管家偶尔带来的这些消息,只是默然。他不再评论,不再悲叹,仿佛那已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他的内心,如同被秋水洗过,明澈而宁静。
他依旧会站在窗边看那株梧桐,看它的叶子一片片落尽,露出光秃却坚韧的枝干,指向苍茫的天空。
他知道,冬天就要来了。但他已备好简单的衣食,安顿好身边的族人仆从,内心了无牵挂。
退避之道,至此方臻于一种圆融的境地——不是被迫的逃离,而是主动的抉择;不是消极的隐忍,而是积极的保全;不是心怀怨望的蛰伏,而是心无挂碍的超脱。
他安然隐于这方寸府邸之中,读书,抚琴,静观云卷云舒,等待那不可抗拒的天命流转。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在秋风中打着旋,悄然落地。
以比干被剖心的惊天噩耗为转折点,深刻展现了箕子退避之境的升华。面对彻骨之痛,箕子并未被悲愤击垮或走向激进反抗,而是以此为契机,散尽家财周济贫苦,割裂与旧有权势财富的最后联系,实现了内心的彻底超脱与无牵无挂(好遁)。当旧部门客劝其联络诸侯、有所图谋时,他以“遁贵适时,心贵无系”的智慧淡然拒绝,选择静守存仁。这种基于对时势清醒认识的、内心洒脱的退避,使其与家族得以在后续更为酷烈的政治清洗中保全(君子吉)。与此同时,那些贪恋权位、首鼠两端的小人,则纷纷遭遇噩运(小人否)。此章精妙阐释了遁卦九四爻辞的深意:真正的退避,其最高境界在于内心的洒脱与超然。唯有放下所有执念与挂碍,不因外界巨变而动摇退志,不因一时情绪而妄动干戈,方能于乱世中独善其身,获致真正的吉祥。此乃君子之智,非小人之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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