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金甲崩裂
北天竺王都曲女城的宫殿穹顶,还残留着昨夜战火熏燎的焦黑痕迹。殿内立柱上缠绕的鎏金藤蔓早已断裂,零碎金箔混着暗红血渍,在青砖地面铺成一片狼藉的修罗场。王玄策的断足踩在王座前最后一级白玉台阶上,残存的左腿肌肉因发力而紧绷,裤管下露出的玄铁义肢与石面碰撞,发出清脆的“笃”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
他身后,八千余骑人马正堵住宫殿正门,甲胄碰撞声与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铁壁般的屏障。吐蕃借来的一千二百骑士,皆披赭色皮甲,腰间悬着嵌绿松石的弯刀,靴底还沾着从恒河平原带来的湿泥;泥婆罗七千骑兵则身着亮银锁子甲,手持长柄战斧,头盔上的雉鸡尾羽在穿堂风里微微颤动。蒋师仁握着陌刀的手青筋暴起,刀刃上未干的血珠顺着锋利的刃口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血花。他抬眼看向王玄策的背影,沉声喊道:“王正使,伪王阿罗那顺已退无可退,是否即刻强攻?”
王玄策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锁定殿中高坐的黑玉佛陀雕像。那雕像由整块墨玉雕琢而成,佛陀面容慈悲,右手结施愿印,可此刻雕像的脊柱处却隐约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再等等,”他声音沙哑,断足处的伤口似又开始作痛,“此人能冒充天竺王盘踞曲女城三年,必有后手。”话音刚落,黑玉佛陀突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雕像脊柱从裂痕处彻底炸裂,碎石飞溅间,一道金色身影从雕像后踉跄冲出——正是伪王阿罗那顺。
阿罗那顺身着整套黄金甲胄,甲片上雕刻的梵文经文在殿内微光下泛着冷光,头顶的金冠缀满宝石,却难掩他眼底的惊惶。他刚站稳身形,颈间的黄金面甲突然“咔嗒”一声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面甲脱落的瞬间,蒋师仁的陌刀已出鞘半截,却在看清那张脸时骤然停住——伪王右颊上,赫然烙印着一个墨色的“叛”字,那是鸿胪寺密探专属的黥刑印记,而这张脸,分明是吐蕃大论之子的模样!
“竟是你!”王玄策的断足重重踏在台阶上,玄铁义肢与石面摩擦出刺耳的火花。就在他脚掌落下的刹那,宫殿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原本平整的青砖缓缓裂开,露出下方埋藏的石刻——那是贞观十五年唐蕃会盟时的誓词石刻,石面上的字迹虽已有些模糊,却仍能清晰辨认出松赞干布亲手刻下的“背盟者骨朽”五字。此刻,这五个字正泛着淡淡的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伪王的双脚。
阿罗那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脚仿佛被烈火灼烧,他踉跄着想要后退,却被蒋师仁拦住去路。“蒋校尉,莫要让他逃脱!”王玄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蒋师仁应声上前,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劈伪王的面甲——尽管面甲早已脱落,这一刀却带着雷霆之势,狠狠劈在伪王的黄金甲胄上。
“铛”的一声巨响,黄金甲胄应声裂开,无数金粉从裂缝中震落,在空中缓缓飘散。令人震惊的是,这些金粉并未落地,反而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张纸页的形状,竟是吐蕃大论与天竺往来的密信原件。每一张密信上都盖着火漆印,火漆印上的梵文密语在微光下渐渐清晰——赫然是“借佛骨乱唐”四字!
“原来如此,”王玄策的眼神变得冰冷,“你们借佛骨之名,妄图扰乱大唐,还假传赞普令截杀我使团,真是好手段!”阿罗那顺此刻已彻底崩溃,他瘫倒在地,黄金甲胄从身上片片剥落,露出胸口处镶嵌的佛骨——那是天竺视为圣物的佛骨,此刻却在他胸口微微发光。
突然,佛骨从伪王胸腔中迸出,化作一道金光直冲穹顶。金光在穹顶散开,投射出一幅清晰的画面——那是七年前唐使使团遇袭的场景:漫天箭矢中,唐使的旗帜轰然倒下,一群身着吐蕃服饰的人正围着使团成员厮杀,而领头之人,正是此刻瘫倒在地的伪王!画面中,伪王手持吐蕃赞普的令牌,高声喊道:“奉赞普令,截杀唐使,不留活口!”
“真相终于大白!”蒋师仁怒喝一声,陌刀再次举起,“王正使,此人背盟叛唐,罪该万死,请准许末将将其就地正法!”王玄策看着穹顶的画面,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七年前的使团成员,大多葬身于此,今日终于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他缓缓点头,断足再次踏上台阶,玄铁义肢在“背盟者骨朽”的石刻上重重一压:“蒋校尉,动手吧!让这伪王,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蒋师仁得令,陌刀寒光一闪,直劈伪王。阿罗那顺绝望地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吐蕃大论嘱托他“借佛骨乱唐”的画面,闪过截杀唐使时的血腥场景,最终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刀锋落下,伪王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鲜血溅在石刻上,与“背盟者骨朽”五字融为一体,仿佛是对这位叛者最后的审判。
殿外,吐蕃与泥婆罗的骑兵们发出阵阵欢呼,声音响彻曲女城的上空。王玄策望着穹顶渐渐消散的金光,断足处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他知道,这场复仇之战还未结束,但伪王的覆灭,已是北天竺平定的第一步。蒋师仁收刀而立,走到王玄策身边,低声道:“王正使,伪王已除,接下来我们当如何处置曲女城的残余势力?”
王玄策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晨光正透过云层洒下,照亮了满目疮痍的王都。“传令下去,”他声音坚定,“安抚城中百姓,收缴残余兵器,同时派人联络天竺其他部落,告知他们伪王已死,若愿归顺大唐,既往不咎;若敢反抗,便让他们看看,背叛大唐的下场!”蒋师仁拱手领命,转身大步走出宫殿,洪亮的传令声很快传遍了整个曲女城。
王玄策独自留在殿中,目光落在那尊碎裂的黑玉佛陀雕像上。雕像的残骸旁,佛骨静静躺在地上,不再发光。他弯腰捡起佛骨,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七年前的血海深仇,今日终于得报,可他知道,这只是大唐经营西域的一小步。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等待着大唐的铁骑。
他握紧佛骨,转身走出宫殿。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是渐渐恢复秩序的曲女城;身前,是广阔无垠的天竺大地,以及更远的西域疆土。王玄策深吸一口气,断足与玄铁义肢再次踏上征程,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有力——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是大唐的荣耀与使命。
第二节: 血诏现形
殿内血腥气尚未散尽,瘫在地上的“阿罗那顺”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那笑声嘶哑如破锣,与方才的惊惶截然不同。王玄策握着佛骨的手骤然收紧,玄铁义肢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他沉声道:“蒋校尉,戒备!此人不对劲!”
话音未落,“阿罗那顺”猛地撑起上身,右手死死按住胸口,指甲深陷进结痂的血污里。只听“刺啦”一声裂响,他竟生生撕开胸前皮肤,露出皮下裹着的一层泛黄织物——那织物边角绣着熟悉的经文,正是《金刚经》的残页,而残页之中,还裹着一卷折叠整齐的明黄卷轴。
蒋师仁的陌刀已横在身前,刀刃上的寒光映出卷轴上的斑驳血渍。“王正使,是密诏!”他一眼认出那明黄绢帛的质地,正是大唐皇帝专用的诏书写材。王玄策快步上前,金铁义肢的趾尖轻轻划过卷轴表面,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震——这卷轴的封蜡虽已融化,却仍能辨认出太宗皇帝专属的龙纹印记。
“阿罗那顺”看着两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王正使倒是好眼力,可惜……这密诏早被我的血浸透了。”他说着,猛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卷轴上,原本模糊的墨迹竟渐渐晕开,最终在绢帛中央凝结成一个触目惊心的“诛”字。
王玄策蹲下身,金铁趾尖再次划过密诏残页,指尖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未损坏绢帛,又能拨动残存的墨迹。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被血渍侵蚀的残缺文字,竟在他的触碰下缓缓移动,如同归巢的鸟雀般重新组合。不过片刻,一行完整的军令便清晰地展现在两人眼前:“凡伪托佛骨乱唐者,夷三族”。
“太宗皇帝的密诏!”蒋师仁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震惊,陌刀的刀柄被他握得发白,“此人竟敢私藏先帝密诏,还妄图用血渍掩盖真意,其心可诛!”
“阿罗那顺”却突然狂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诛?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了事?真正的阿罗那顺早就……”他的话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闭紧嘴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王玄策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样,断足在地面重重一踏:“蒋校尉,搜他身上!我倒要看看,这假货还藏了什么秘密!”蒋师仁应声上前,陌刀的刀尖轻轻挑开“阿罗那顺”腰间的黄金腰带。腰带内层并未藏着兵器,反而裹着一块质地柔软的绸缎——那绸缎的纹样极为特殊,是文成公主当年远嫁吐蕃时,亲手织就的和平绸缎,上面绣着唐蕃交欢的图案。
可此刻,这象征和平的绸缎却被大片血渍浸染,血渍在缎面上晕开,竟形成了四个清晰的大字:“灭竺保唐”。蒋师仁刚要伸手去拿,殿中突然刮起一阵旋风,之前从伪王胸口迸出的佛骨残核突然飞起,直直撞向密诏。
“小心!”王玄策话音刚落,佛骨残核便已撞上密诏,两股力量相触的瞬间,佛骨残核中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竟是佛血!佛血滴落在和平绸缎上,绸缎瞬间被点燃,幽蓝色的火焰在空中跳动,却没有灼伤任何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火焰中竟渐渐浮现出一张泛黄的纸页,纸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籍贯与官职——竟是三百名唐军工匠的名单!王玄策瞳孔骤缩,他一眼认出其中几个名字,正是七年前随使团一同前往天竺,却中途失踪的工匠!
“是他们……”王玄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七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些工匠都是大唐顶尖的能工巧匠,本是奉命前往天竺交流技艺,却从此杳无音信,原来竟早已遇害!
就在这时,火焰中的名单突然化作一道道虚影,虚影落地后渐渐凝聚成实体——竟是三百名唐军工匠的亡魂!他们身着残破的唐军服饰,面色苍白如纸,每个魂体的心口都插着一支箭矢,箭杆上刻着的正是天竺军队的制式标记。
三百名亡魂无声地围成一个圆圈,将瘫在地上的“阿罗那顺”死死困住。“阿罗那顺”看着眼前的亡魂,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恐惧取代,他尖叫着想要后退,却被亡魂伸出的冰冷手爪抓住了脚踝。
“不……不是我杀的你们!是真的阿罗那顺!是他把你们炼成活尸的!”“阿罗那顺”疯狂地嘶吼着,语无伦次地辩解,“他早就坐船渡过圣河(今恒河)了!他要去联合南天竺的部落,卷土重来!我只是他的替身!”
这话如同惊雷般在殿中炸响,王玄策猛地站起身,断足在地面踏出一个深坑:“你说什么?真身已渡圣河?”他看向“阿罗那顺”,眼神锐利如刀,“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南天竺哪个部落?”
“阿罗那顺”被亡魂们死死按住,动弹不得,脸上满是绝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带着佛骨的核心,还有从唐军工匠那里逼问出的锻造秘方……他说要在圣河南岸建立一座兵器库,等时机成熟就……啊!”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亡魂突然将心口的箭矢拔出,狠狠刺进他的肩膀。
幽蓝色的火焰渐渐熄灭,亡魂们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王玄策知道,亡魂的力量支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从这替身口中问出更多信息。他上前一步,金铁义肢踩在“阿罗那顺”的手腕上,声音冰冷:“你若如实招来,我可留你全尸;若敢有半分隐瞒,这些亡魂会让你尝遍炼狱之苦。”
“阿罗那顺”痛得满头大汗,却仍在犹豫。蒋师仁的陌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刀刃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王正使的耐心有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真阿罗那顺渡圣河(今恒河)后,具体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吐蕃骑兵匆匆跑进殿内,单膝跪地:“王正使,蒋校尉!圣河沿岸的斥候来报,今日凌晨有一艘载着重甲士兵的大船渡过圣河(今恒河),船上之人疑似天竺王室成员,正朝着南天竺的羯若鞠阇国方向去了!”
羯若鞠阇国!王玄策心中一沉,那是南天竺最强大的部落之一,若真阿罗那顺与他们联合,后果不堪设想。他看向地上的替身,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便对蒋师仁道:“蒋校尉,将此人关押起来,严加看管。传我命令,即刻整顿兵马,准备渡过圣河,追击真阿罗那顺!”
蒋师仁拱手领命,挥手让两名士兵将替身拖下去。王玄策走到殿中,捡起那卷染血的密诏和烧剩的绸缎,眼神坚定。他知道,这场复仇之战远未结束,真阿罗那顺一日不除,天竺便一日不得安宁,大唐使团的血海深仇也一日无法彻底得报。
殿外的阳光愈发炽烈,照亮了曲女城的街道,也照亮了王玄策前行的道路。他握紧手中的密诏,断足与玄铁义肢再次踏上征程,身后是八千余骑整装待发的兵马,前方是波涛汹涌的圣河,以及更远的羯若鞠阇国——那里,将是他与真阿罗那顺最终决战的战场。
第三节: 唐律天罚
殿内亡魂的身影虽已渐趋透明,却仍保持着围堵替身的阵型。三百道魂体突然齐齐抬手,心口插着的唐军制式箭矢脱离魂体,如群蜂出巢般直冲穹顶。箭矢在殿顶交织成网,原本焦黑的穹顶竟在箭矢光芒的映照下,浮现出璀璨的星空幻象,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唐律疏议》中的一条律文。
“这是……谋叛罪条!”蒋师仁望着穹顶,声音中满是震撼。只见那些箭矢组成的星阵中,“谋叛”二字格外醒目,紧随其后的便是对应的律文:“诸谋叛者,绞;已上道者皆斩,妻子流二千里,资财没官”。每一行律文都泛着金色光晕,光晕中不断滴落金色火雨,火雨坠落时带着灼热的气浪,却在靠近地面时自动避开王玄策与蒋师仁,只朝着被亡魂困住的替身而去。
王玄策缓缓展开怀中的经书,那是玄奘法师亲手译注的《能断金刚经》,书页边缘虽有些磨损,却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他指尖抚过书页,当触碰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八字时,经文突然从纸上浮空而起,化作八道金色梵文。梵文在空中旋转成圈,渐渐形成一道佛光结界,将替身牢牢罩在其中。
“你假借佛骨之名,行叛唐乱政之实,如今唐律昭昭,佛光护体,看你还如何狡辩!”王玄策的声音掷地有声,断足在地面重重一踏,玄铁义肢与石面碰撞的声响,如同为这场审判敲响的法槌。
替身被困在佛光结界中,疯狂地撞击着结界壁,却每次都被弹回,身上的黄金甲胄碎片在撞击中簌簌掉落。蒋师仁握紧陌刀,刀刃迎向空中坠落的金色火雨。令人惊叹的是,那些灼热的火雨一触碰到陌刀刀身,便瞬间被吸收,刀身上原本的血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清晰的图案——竟是长安刑部大狱的布局图!
布局图中,一间囚室的标记格外醒目,囚室门上刻着一个“叛”字,与替身脸颊上的黥刑印记一模一样。“王正使,此獠的囚室,早在长安便已预设!”蒋师仁大喝一声,陌刀带着吸收火雨后的灼热力量,朝着佛光结界劈去。
刀光落下的瞬间,之前散落在殿中的铜佛金粉突然汇聚而来,如同潮水般裹住穹顶的“谋叛”律文。金粉与律文融合后,化作一道金色锁链,直直钻入佛光结界,缠上替身的四肢。替身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全身毛孔中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泛着与黑玉佛陀雕像相同的腐臭气息,且带着金属般的光泽,正是腐臭金液。
腐臭金液顺着替身的身体流淌,滴落在地面上,却并未散开,反而渐渐凝聚成型。王玄策与蒋师仁定睛看去,只见那些金液竟凝成了一张纸页的形状,纸页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正是《大唐西域记》终章缺失的那一页!
王玄策快步上前,仔细研读纸页上的内容。只见上面记载着戒日王临终前的预言:“假佛骨者必焚于真火,乱唐邦者必遭天罚,天竺之地,唯归心大唐者可安”。字迹力透纸背,仿佛戒日王当年写下这些话时,早已预见了今日的乱象。
“戒日王早已料到,会有人假借佛骨之名作乱!”王玄策的眼神愈发坚定,“此人背叛大唐,扰乱天竺,如今既有唐律定罪,又有天罚警示,已是插翅难飞!”
替身看着地面上的预言纸页,脸上的恐惧渐渐被绝望取代。他试图挣脱金色锁链的束缚,却发现锁链越收越紧,腐臭金液渗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干瘪,原本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
蒋师仁的陌刀仍指着结界中的替身,刀刃上的刑部大狱布局图依旧清晰:“王正使,此獠罪证确凿,依唐律当处以极刑。是否将其押回长安,交由刑部审判?”
王玄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替身身上:“他既是吐蕃大论之子,又假借天竺伪王之名作乱,今日便在此地,以唐律、天罚双重定罪,让天竺各部看看,背叛大唐的下场!”他抬手对着佛光结界轻轻一按,空中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八字梵文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穿透结界,照在替身身上。
替身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体在光芒中渐渐消融,只剩下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金色锁链,以及地面上的腐臭金液凝成的预言纸页。金色锁链在空中盘旋片刻,最终化作一道金光,融入穹顶的“谋叛”律文中,星阵与律文渐渐隐去,殿顶的焦黑痕迹也随之淡化,仿佛这场审判从未留下痕迹。
王玄策弯腰捡起地上的预言纸页,将其夹入《能断金刚经》中。他抬头看向殿外,此时阳光正好,吐蕃与泥婆罗的骑兵们已整顿完毕,正等待着他的命令。蒋师仁收刀而立,走到王玄策身边:“王正使,替身已除,接下来我们是否即刻动身,渡过圣河追击真阿罗那顺?”
王玄策点了点头,将经书揣入怀中,断足与玄铁义肢踏上殿外的石阶:“戒日王的预言已应验其一,假佛骨者已遭天罚。接下来,我们要让另一个预言成真——乱唐邦者,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必将受到唐律的制裁!”
八千余骑人马听到这话,齐声高呼,声音震彻云霄。王玄策翻身上马,玄铁义肢踩在马镫上,手中紧握玄奘法师的《能断金刚经》,怀中揣着戒日王的预言纸页。他勒住马缰,目光望向圣河的方向,那里波涛汹涌,却挡不住大唐铁骑的脚步,更挡不住他为使团复仇、为大唐扬威的决心。
马蹄声响起,大军朝着圣河进发,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长长的黄龙。王玄策知道,渡过圣河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艰难的战斗,真阿罗那顺与南天竺羯若鞠阇国的联合,必将是一场恶战。但他毫不畏惧,因为他身后是大唐的律法与天威,身前是正义与复仇的道路——这条道路,哪怕踏遍天竺大地,他也必将走到底。
第四节: 真火诛伪
曲女城王宫的地砖突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殿内地面以替身为中心,裂开蛛网般的深沟。三百道赤红色烈焰从沟壑中喷涌而出,火焰中竟夹着残破的书页——那是李靖所着《卫公兵法》的残页,每页纸上的兵法要义在火中流转,与烈焰交织成一道环形火墙,将替身牢牢困在中央。
更令人心惊的是,火墙之内竟渐渐浮现出七年前的场景:断裂的唐使旗帜插在泥泞中,散落的驿马尸体旁,身着唐军服饰的人倒在血泊里,箭矢穿透铠甲的痕迹清晰可见——正是当年唐军使团遇害的还原画面。替身被这场景吓得浑身发抖,他想后退,却被火墙的灼热气浪逼回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这是你当年亲手参与的罪行,今日便让你在这真火中,再看一遍!”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他抬起断足,玄铁义肢踏向火圈边缘。当金铁趾尖触碰到火焰的刹那,地底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无数白骨从地缝中升起——那是当年遇害唐军的遗骸,白骨在火焰的映照下泛着微光,竟自行在空中拼接组合。
不过片刻,一具具白骨便拼成了《唐律》中记载的刑架样式,刑架横梁上刻着“谋叛者死”四字,铁锁链在空中微微晃动,仿佛正等待着将罪人锁缚。蒋师仁握紧陌刀,大步上前,刀刃对准替身头顶的黄金冠冕。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陌刀劈开冠冕,碎裂的金片在空中飞溅,露出的却不是替身的头颅——而是半枚青铜虎符!
“鸿胪寺的虎符!”王玄策瞳孔骤缩,一眼认出这虎符的制式。当年他率领使团出使天竺时,副使手中便持有这枚虎符,用作与大唐边境关卡联络的信物。可副使在使团遇袭时不幸遇害,虎符也从此下落不明,没想到竟落在这替身手中!
“是你杀了副使,夺走了虎符!”蒋师仁怒喝一声,陌刀再次举起,刀刃上的寒光映得替身无处遁形。替身看着半枚虎符,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当年他奉真阿罗那顺之命,潜伏在使团附近,趁乱杀害副使,抢走虎符,就是为了日后能假借大唐之名行事。
就在这时,殿中残存的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炸裂,暗红色的佛血从残片中涌出,如同溪流般流向半枚虎符。佛血触碰到虎符的瞬间,青铜虎符竟开始融化,液态的金属在空中凝聚,渐渐形成一行金色文字——正是文成公主的笔迹,写着“唐律即天,佛怒为刃”八个字!
这八个字如同终极判词,在空中悬浮片刻后,突然化作两道金光,分别融入王玄策与蒋师仁身上。王玄策只觉一股力量涌入体内,断足处的疼痛彻底消失;蒋师仁手中的陌刀则发出嗡鸣,刀刃上的寒光愈发炽烈。
火圈中的烈焰突然开始收缩,原本环绕替身的环形火墙渐渐向内聚拢,形成一道柱状火焰,将替身完全包裹其中。替身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在火柱中渐渐微弱,他的身体在真火灼烧下不断收缩,却始终无法挣脱火焰的束缚。
王玄策与蒋师仁站在火柱外,静静看着这一幕。他们知道,这真火并非凡火,而是由《卫公兵法》残页、唐军遗骸与佛血共同催生的正义之火,专门用来惩戒背叛大唐、残害使团的罪人。
不知过了多久,火焰渐渐散去,原地留下一尊焦黑的雕像——正是替身被炼成的模样。雕像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面朝长安的方向,仿佛在为自己的罪行忏悔。更令人瞩目的是,雕像的指骨间还死死攥着一块黑色物体,那是他当年伪造的佛骨,此刻已在真火中变得焦黑易碎。
蒋师仁走上前,看着这尊焦黑的雕像,低声道:“王正使,此獠已被真火诛灭,伪佛骨也已损毁,总算告慰了当年遇害的使团成员与唐军工匠。”
王玄策望着雕像跪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抬手抚摸怀中的《能断金刚经》,书页中夹着的《大唐西域记》残页仿佛也在微微发烫。“这只是第一步,”他缓缓开口,声音坚定,“真阿罗那顺还在圣河南岸,他手中或许还藏着更多阴谋,我们必须尽快渡过圣河,将他绳之以法,才能彻底了结这场恩怨。”
殿外传来骑兵们整齐的马蹄声,那是八千余骑人马整装待发的信号。王玄策转身走出宫殿,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蒋师仁紧随其后,陌刀扛在肩上,刀刃上还残留着真火的余温。
王宫的地砖仍残留着火焰灼烧的痕迹,焦黑的雕像静静跪拜在原地,指骨间的伪佛骨在阳光下泛着暗淡的光。这里的一切,都成为了天竺大地对背叛者的警示——无论伪装得多么严密,无论逃到天涯海角,背叛大唐者,终将受到唐律与真火的双重制裁,永无翻身之日。
王玄策翻身上马,玄铁义肢踩在马镫上,目光望向圣河的方向。那里,波涛汹涌的河水挡不住大唐铁骑的脚步;更远的南天竺羯若鞠阇国,也挡不住他为使团复仇、为大唐扬威的决心。大军缓缓开动,朝着圣河进发,马蹄声在曲女城的街道上回荡,也在天竺大地上,奏响了正义与复仇的乐章。
第五节 :归唐启程
曲女城王宫的殿内,焦黑的雕像仍保持着跪拜长安的姿势,指骨间死死攥着那枚伪造的佛骨。王玄策缓步上前,玄铁义肢在地面踏出沉稳的声响,他俯身伸出手,指尖轻轻掰开雕像僵硬的指骨。随着指骨断裂的脆响,伪佛骨终于从雕像手中脱落,落入他的掌心。
就在伪佛骨触碰到王玄策指尖的刹那,这枚曾被用来作乱的黑色骨块突然开始风化,粉末簌簌掉落,露出内部洁白的骨芯。令人震惊的是,骨芯上竟刻着细密的梵文真言,字迹温润有力,正是玄奘法师的手迹——“归唐者得真解脱”。
“玄奘法师早已预见今日,”王玄策握紧真骨芯,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这伪佛骨不过是障眼法,真正能让人解脱的,从来都是归向大唐的赤诚之心。”
蒋师仁手持陌刀,走到王玄策身旁。他抬手将刀身对准空中,之前被刀身吸收的真火余温骤然爆发,刀气如浪潮般扩散开来,将殿内残存的幻象——无论是七年前使团遇袭的场景,还是铜佛碎裂的残影——尽数震散。幻象消散后,殿外的真实景象清晰地映入两人眼帘:王宫之外的街道上,键陀罗的百姓们正捧着青稞与酥油,整齐地跪在道路两侧,眼中满是崇敬与感激,这正是他们自发前来跪送唐军的场景。
“王正使,百姓们都在等我们。”蒋师仁的声音带着一丝动容,陌刀轻轻挑起之前从伪王胸口迸出的真佛骨,佛骨在刀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金光,与空中的晨光交织在一起。
此时,殿内最后一丝铜佛残屑突然升腾而起,化作漫天金粉。金粉在穹顶汇聚,渐渐凝成一串串金色音符,竟是《秦王破阵乐》的全篇乐谱。每个音符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随后突然化作一只展翅的金翅鸟,鸟喙中叼着一面残破的吐蕃战旗——那是之前从吐蕃骑兵手中缴获的,象征着叛乱势力的旗帜。
金翅鸟群发出清脆的啼鸣,朝着东方飞去,它们的身影越过王宫的高墙,越过键陀罗的街道,朝着大唐的方向疾驰而去。空中的乐谱随着金翅鸟的飞行渐渐消散,却在每个人的心中留下了激昂的旋律,仿佛在宣告这场复仇之战的胜利,也预示着归唐之路的开启。
王玄策抬头望着远去的金翅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转身看向殿外,吐蕃借来的一千二百名骑兵正整齐地列在王宫广场上,他们身着赭色皮甲,腰间的弯刀早已入鞘。突然,为首的吐蕃骑兵将领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发辫——在吐蕃的习俗中,断发象征着与过去的决裂,也代表着对新信仰的忠诚。
紧接着,广场上的吐蕃骑兵们纷纷效仿,短刀挥舞间,黑色的发辫落在焦土上,堆积成厚厚的一层。他们将发辫铺在广场中央,渐渐延伸成一条笔直的通路,发辫上残留的血迹与焦土的颜色交融,形成了一条直通东方、指向长安的血色通路。
“我们愿随王正使归唐,从此效忠于大唐,绝不再参与任何叛乱!”吐蕃将领单膝跪地,高声喊道,声音中满是坚定。其他吐蕃骑兵也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附和,声音震彻广场。
王玄策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百感交集。他走上前,扶起吐蕃将领,沉声道:“你们能认清是非,选择归唐,便是明智之举。大唐向来善待归顺之人,只要你们忠心耿耿,日后必能在大唐的土地上安居乐业。”
蒋师仁也走上前,陌刀插在地上,声音洪亮:“王正使所言极是!如今伪王替身已除,真阿罗那顺虽暂逃圣河南岸,但我们已有明确方向。待我们班师回朝后,再整备兵马,必能将其彻底剿灭!”
键陀罗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起身,将手中的青稞与酥油递到唐军与吐蕃骑兵手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握着王玄策的手,眼中满是泪水:“多谢大唐的将军们为我们平定叛乱,让我们免受伪王的欺压。从今往后,键陀罗愿永远归附大唐,年年朝贡,永不背叛!”
王玄策握住老者的手,郑重地点头:“老人家放心,大唐会保护所有归附的百姓,让你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随后,王玄策转身登上王宫的高台,目光扫过广场上的八千余骑人马——吐蕃骑兵的赭色皮甲、泥婆罗骑兵的亮银锁子甲、唐军将领的玄色铠甲,在晨光中形成一道壮观的风景线。他高声喊道:“诸位将士,今日我们平定曲女城,诛灭伪王替身,虽未擒获真阿罗那顺,但已为日后的决战奠定基础。现在,我下令——拔营启程,归唐!”
“归唐!归唐!”八千余骑人马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泥婆罗骑兵率先动了起来,他们牵着战马,沿着吐蕃骑兵用发辫铺成的血色通路缓缓前行;吐蕃骑兵紧随其后,断发的头颅高昂,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蒋师仁则率领唐军将士,护在王玄策身旁,陌刀扛在肩上,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王玄策骑在战马上,玄铁义肢踩在马镫上,手中握着玄奘法师刻有真言的真佛骨,怀中揣着《能断金刚经》与《大唐西域记》的残页。他抬头望向东方,阳光正从地平线上升起,照亮了归唐的道路。
队伍缓缓驶出曲女城,键陀罗的百姓们跟在队伍后方,不断挥手送别,直到队伍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王玄策知道,归唐之路或许漫长,但只要他们心怀大唐,坚守正义,就一定能顺利回到长安。而对于真阿罗那顺的追击,也将在他们休整之后,以更强大的姿态展开——因为大唐的威严,绝不容许任何叛乱者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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