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血经现踪
殑伽河的浊浪还沾在甲胄上未干,八千余骑的喘息声便已漫过摩揭陀梵天殿的白玉阶。王玄策按着腰间鎏金蹀躞带,玄色锦袍下摆凝着暗红血渍——那是方才渡河时,天竺暗哨的箭簇划破皮肉留下的痕迹。他抬眼望向殿门上方斑驳的梵文匾额,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半块青铜卦钱,去年使团二十八人倒在血泊里的景象又撞进脑海,唯有身旁蒋师仁的陌刀拄在青石板上发出的闷响,能稍稍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
“王正使,殿内气息不对。”蒋师仁的声音带着刚经历过战斗的沙哑,他勒了勒染血的护腕,陌刀的刀刃还在滴着殑伽河的水,“吐蕃借调的一千二百骑已围了东西两侧,泥婆罗七千骑兵守着南北门,苍蝇都飞不出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门缝隙渗出的若有若无的黑气,“只是这殿里……像藏着活物在喘气。”
王玄策颔首,断足金线突然从他袖口滑出半寸——这金线是文成公主当年赠予的信物,据说能感应邪祟之气。此刻金线尖端竟微微发烫,泛着极淡的红光。他推门的手刚触到冰凉的铜环,殿内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青砖错位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蒋师仁率先跨步而入,陌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寒光,照亮了殿中那面三丈高的经墙。
经墙由数千块青灰砖拼接而成,砖上本刻着梵文经文,此刻却有暗红的液体正从砖缝里渗出,顺着经文的纹路蜿蜒而下。王玄策走近两步,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血渍竟在青砖上慢慢汇聚,一行行、一字字,组成了三百行清晰的文字。他自幼熟读典籍,一眼便认出这是《大唐西域记》里早已失传的“诅咒篇”内容,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归来后,因篇中记载的咒术过于阴毒,亲手将其撕毁,如今竟以血字的形式重现。
“这不是普通的血。”蒋师仁蹲下身,用陌刀的刀尖轻轻挑了一点血渍,只见血珠落在刀面上,非但没有散开,反而凝成了一个极小的符文,“是吐蕃密宗的‘噬唐’咒,王正使您看——”他指着经墙中央,那些血字正缓缓凸起,竟组成了立体的符文形状,符文转动间,有细微的黑气从字缝里溢出,落在地上便让青砖泛起一层白霜。
王玄策袖中的断足金线突然挣脱束缚,如一道金蛇般刺入血纹之中。金线与血字接触的瞬间,经墙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青砖纷纷脱落,露出墙内埋设的一柄青铜刃。刃身布满复杂的花纹,靠近刀柄处刻着“显庆四年铸”五个篆字,只是此刻篆字正被一团黑气腐蚀,字体边缘已开始模糊。
“是解咒刃!”王玄策心中一喜,当年文成公主入吐蕃时,曾命工匠铸造过三柄解咒刃,用于破解密宗邪咒,没想到其中一柄竟藏在此处。他正欲伸手去取,蒋师仁突然大喝一声:“王正使小心!”话音未落,陌刀已带着破风之声劈向咒文。“铛”的一声脆响,陌刀砍在血纹上,震落的却不是砖灰,而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密封铜匣。
铜匣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王玄策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匣内铺着一张泛黄的人皮,人皮上用朱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吐蕃大论禄东赞以活人祭祀所写的《血咒密卷》。密卷记载,禄东赞为阻止唐军西进,竟用百名唐俘的鲜血炼制邪咒,欲借梵天殿的地气唤醒诅咒,让整个天竺境内的唐人皆化为枯骨。
“畜生!”蒋师仁看得目眦欲裂,陌刀在手中握得咯咯作响,“去年使团的兄弟,恐怕也遭了这邪咒的毒手!”
王玄策的手指抚过人皮上干涸的血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正欲细看密卷内容,殿内突然闪过一道金光——供桌上的铜佛残核不知何时飘了起来,径直飞入青铜解咒刃的刃槽之中。佛核与解咒刃接触的瞬间,竟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像是佛血一般,顺着刃身缓缓流下,将腐蚀篆字的黑气染成了金色。
黑气在金色液体的包裹下发出“滋滋”的声响,慢慢凝结成七个光点,光点在空中排列成阵,每个光点旁都浮现出一行小字——正是七处咒术核心的坐标,分别位于天竺的七个城邦之中。王玄策刚将坐标记在心中,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音此起彼伏,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不好!”蒋师仁立刻提刀冲向殿门,王玄策紧随其后。两人冲出殿外,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浑身冰凉——守在殿外的天竺僧侣正一个个倒在地上,眉心处裂开一道细缝,鲜血顺着缝隙流淌。更可怖的是,当一名僧侣倒在蒋师仁脚边时,他的头颅突然爆开,脑浆飞溅之中,竟漂浮着一枚青铜卦钱。
王玄策瞳孔骤缩,那卦钱的样式他再熟悉不过——是去年使团中负责占卜的老卒的信物,老卒当时为了掩护他和蒋师仁突围,被天竺兵乱刀砍死,卦钱也随之失踪。如今这卦钱竟出现在天竺僧侣的脑浆里,显然是咒术已经起效,那些僧侣不过是诅咒的第一批受害者。
“王正使,”蒋师仁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望向远处殑伽河的方向,河面上似乎有黑气正在汇聚,“这诅咒比密卷上写的更邪门,若不尽快毁掉七处咒术核心,别说复仇,咱们这八千骑兵,恐怕都要折在这里。”
王玄策握紧了手中的青铜解咒刃,刃身的佛血还在微微发烫。他抬头望向梵天殿的穹顶,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去年使团二十八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蒋校尉,传我命令,吐蕃骑兵随你去取最北处的咒术核心,泥婆罗骑兵随我去东边的城邦。三日之后,咱们在殑伽河畔汇合,不毁了这诅咒,誓不还朝!”
蒋师仁抱拳领命,陌刀一挥,朝着北侧的骑兵阵列奔去。王玄策则转身看向经墙,青铜解咒刃上的佛血已凝成一层金色的保护膜,“显庆四年铸”的篆字重新变得清晰。他将解咒刃别在腰间,目光扫过地上天竺僧侣的尸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这梵天诅咒有多凶险,他都要亲手将其斩断,为死去的使团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第二节 :卦钱引路
王玄策指尖捏着那枚从僧侣脑浆中捞出的青铜卦钱,指腹摩挲着钱面凹凸的纹路——这是鸿胪寺特制的探令牌,正面刻着“唐”字篆纹,背面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毕月乌”,正是去年使团中负责刺探情报的老卒随身之物。他刚将卦钱举到眼前,钱孔突然射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穿透殿内弥漫的血雾,在虚空中铺开一面丈许宽的光幕。
“这是……《卫公兵法》的文字?”蒋师仁收了陌刀凑上前来,目光死死盯着光幕上流转的篆字。他曾在军中读过半部《卫公兵法》,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呈现方式——那些文字仿佛活物般在光幕上游走,慢慢汇聚成一篇完整的篇章,篇首“破咒篇”三个字格外醒目。要知道,《卫公兵法》自李靖去世后便有大半失传,这“破咒篇”更是只在传说中提及,据说专门记载破解敌国邪咒之法。
王玄策逐字研读,指尖不自觉地跟着文字轨迹移动。当他读到“以阳刚之气破阴邪之咒,需借神兵之力引佛性之光”时,蒋师仁突然低喝一声:“王正使,末将试试!”话音未落,他已握紧陌刀,刀柄上的缠绳因用力而绷得笔直。只见他双臂发力,陌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光幕,刀气如银练般划破空气,竟真的将光幕劈出一道缝隙。
诡异的是,光幕被劈开的瞬间,殿内突然剧烈震动,西侧墙面的祭坛发出“咔嚓”的碎裂声。那祭坛本是由数十块黑石堆砌而成,此刻在刀气的震荡下,表层黑石纷纷剥落,露出内里一块刻满梵文的青石板。王玄策快步上前,借着殿外透进来的天光细看,石板上的梵文笔法苍劲,末尾竟刻着“玄奘题”三个字——竟是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天竺时留下的“五天竺秘咒注”。
“只是这文字……好像被动过手脚。”蒋师仁蹲下身,用刀尖轻轻刮了刮石板上的梵文,只见被刀尖划过的地方,竟渗出淡红色的朱砂。那朱砂遇空气后迅速变色,从暗红转为鲜红,原本晦涩难懂的梵文,在朱砂的浸染下,慢慢显露出原本的字迹。王玄策心中一凛——原来石板上的梵文被人篡改过,而这渗出的朱砂,正是能解血咒的解毒之物。
就在此时,供桌上散落的铜佛残核突然动了起来。那些碎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飘向青石板,一个个嵌入朱砂之中。铜佛碎片与朱砂接触的瞬间,殿内所有的血渍突然开始逆流——原本顺着经墙往下淌的血字,此刻竟沿着砖缝向上爬升;地上残留的血雾也盘旋着向上汇聚,最终在墙面上方拼出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是吐蕃大论举行人祭的场景!”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画面中,禄东赞身着吐蕃密宗服饰,站在一座高台之上,台下绑着数十名身着唐兵服饰的俘虏。随着画面流转,七个不同的时辰刻度在旁浮现——子时、寅时、辰时、午时、申时、戌时、亥时,正是举行人祭的七个秘密时辰。每到一个时辰,便有一名唐俘被推入祭坛,鲜血顺着祭坛的沟槽流淌,最终汇入地底,与梵天殿的地气相连。
蒋师仁看得双目赤红,陌刀在手中握得咯咯作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骨笛声。那笛声尖锐刺耳,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刺探人的耳膜,听得人浑身发寒。王玄策和蒋师仁对视一眼,立刻提刀冲出殿外,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瞳孔骤缩。
只见守在殿外的天竺咒师们,一个个面色狰狞,双目圆睁,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名咒师浑身起火,火焰从他的衣物蔓延到头发,瞬间将他包裹。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咒师也相继自焚,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肉味。更令人发指的是,那些咒师手中握着的胫骨法器,在火焰的灼烧下,竟露出了内里的纹路——那分明是人的腿骨,而且从骨头上残留的铠甲碎片来看,正是用唐军俘虏的腿骨雕刻而成!
“这群畜生!”蒋师仁怒喝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王玄策一把拉住。“等等,你看那胫骨里!”王玄策指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胫骨,只见骨髓在高温下慢慢渗出,里面竟藏着一枚细小的银针。那银针遇热后,突然从胫骨中弹出,在空中发出“嗡嗡”的自鸣之声。
紧接着,更多的银针从燃烧的胫骨中飞出,在空中汇聚成一团银色的光雾。光雾慢慢散开,银针在空中排列组合,竟组成了一行行清晰的文字——正是文成公主的密令:“咒起三刻,佛骨镇邪”。王玄策心中一震,他想起出发前,文成公主曾派人送来一封密信,信中只说若遇吐蕃密咒,可寻佛骨相助,当时他还不解其意,如今终于明白。
“佛骨……难道是指铜佛残核?”蒋师仁疑惑道。王玄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回到殿内,看向青石板上的铜佛碎片。那些碎片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与朱砂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层金色的保护膜,将篡改的梵文彻底覆盖。他突然想起方才青铜解咒刃与铜佛残核接触时的情景,佛血染金,黑气消散,或许这铜佛残核,就是破解血咒的关键。
就在此时,骨笛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喊杀声。王玄策走到殿门处,望向殑伽河的方向,只见河对岸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天竺兵,他们手中拿着各种法器,正朝着梵天殿的方向冲来。“看来禄东赞已经知道我们找到了咒术的线索。”王玄策沉声道,“蒋校尉,你立刻去召集吐蕃和泥婆罗的骑兵,守住殑伽河渡口,绝不能让他们过来。”
“那王正使您呢?”蒋师仁问道。王玄策指了指青石板上的“五天竺秘咒注”,又看了看空中仍在自鸣的银针:“我要留在这里,研究密令上的‘佛骨镇邪’,找到破解血咒的具体方法。你放心,有铜佛残核和解毒朱砂在,这殿内暂时安全。”
蒋师仁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殿内只剩下王玄策一人,他走到青石板前,蹲下身子,仔细观察铜佛碎片与朱砂的融合之处。银针组成的密令还在空中悬浮,“咒起三刻”四个字格外醒目。他掐指一算,从血经现踪到现在,已过了两刻钟,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最后一刻了。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将青铜解咒刃从腰间拔出,刃身的佛血与青石板上的朱砂相呼应,发出淡淡的金光。他想起《卫公兵法》“破咒篇”中提到的“借神兵之力引佛性之光”,便将解咒刃轻轻放在青石板上。刃身刚接触到朱砂,铜佛碎片突然剧烈震动,一道更强烈的金光从碎片中射出,穿透殿顶,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空中的银针突然改变排列,组成了新的文字:“佛骨在北,祭坛之下”。王玄策心中一喜,立刻起身朝着殿北的祭坛跑去。那祭坛本是天竺僧侣祭祀梵天的地方,此刻在金光的照耀下,祭坛中央的地面竟慢慢凹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握紧解咒刃,小心翼翼地走进洞口,刚走了几步,便看到前方闪烁着微弱的金光——那正是一枚完整的佛骨,被供奉在石龛之中,佛骨周围,还散落着数十枚唐军的制式箭镞。
王玄策走上前,轻轻取出佛骨,佛骨入手温润,带着一股祥和之气。他知道,有了这佛骨,再加上青铜解咒刃和解毒朱砂,破解血咒便有了希望。他转身准备离开洞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是蒋师仁的喊杀声。王玄策握紧佛骨,加快脚步冲向殿外——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第三节 :骨针破咒
血雾在梵天殿内翻涌,已漫至王玄策的脚踝。他踩着粘稠的血渍向前迈步,断足金线突然从袖口窜出,如灵蛇般在空中盘旋。那些此前组成密令的银针,此刻像是受到无形感召,纷纷朝着金线飞去,一根根精准地卡在金线的节点上。不过片刻,金线与银针便在咒力笼罩的虚空中,织成了一幅纵横交错的阵法——正是《太白阴经》中记载的“逆咒阵”。
王玄策盯着阵法中流转的微光,指尖轻轻划过阵眼。他曾在弘文馆读过《太白阴经》残卷,知道这“逆咒阵”需以阳性法器为引,方能逆转阴邪咒力。此刻阵眼处的银针正微微颤动,似在等待激活的契机。他刚要取出怀中的佛骨,殿外突然传来蒋师仁的喝声:“王正使,末将已扫清殿外残敌,特来助您破阵!”
话音未落,蒋师仁已提着陌刀冲入殿内。他见殿中血雾弥漫,二话不说便挥刀朝着主祭坛劈去。陌刀划破空气的瞬间,殿内所有散落的解毒朱砂突然如潮水般涌向刀身,在刃面上凝结成一层暗红的薄霜。更令人惊异的是,薄霜慢慢汇聚,竟在刃面显露出一行行小字——那是长安太医署秘制“破咒丹”的完整配方,从药材配伍到熬制时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这配方……末将在军中曾听太医提过,据说需用天山雪莲、昆仑玉髓等稀世药材,方能炼制出一颗。”蒋师仁盯着刀身,语气中满是震惊。王玄策却目光一凝,指着配方旁的铜佛碎片——那些碎片正渗出金色粉末,如细沙般落在配方上。金粉与朱砂接触的刹那,殿内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所有血雾瞬间停滞,紧接着便开始消散。
更神异的变化还在后面。原本在经墙上流转的血字,此刻纷纷脱离青砖,在空中化作一只只金色的蝴蝶。每只蝶翼都薄如蝉翼,翅面上竟浮现出微缩的药师佛虚影,虚影双手结印,似在诵念经文。金蝶围绕着“逆咒阵”盘旋,翅膀扇动间,有淡淡的金光洒落,落在地上便将残留的血渍化为青烟。
“这是……药师佛的庇佑?”蒋师仁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陌刀险些脱手。王玄策却神色凝重,他注意到金蝶盘旋的轨迹,竟与“逆咒阵”的纹路渐渐重合。当最后一只金蝶融入阵眼时,殿内的主神像突然剧烈晃动,石屑簌簌落下。紧接着,神像从头顶开始崩塌,碎块四溅,露出了内里藏着的东西——那不是佛家常见的舍利,而是一截通体莹白的佛骨,正是当年天竺战乱时被劫走的佛骨真身!
佛骨被一块素色锦缎包裹着,锦缎上绣着细密的云纹,竟是大唐宫廷特有的样式。王玄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轻揭开锦缎,发现佛骨旁还放着一卷绢纸——展开一看,竟是《兰亭序》的摹本。摹本字迹娟秀,笔触间颇有王羲之的神韵,只是卷面边缘正被一层黑火灼烧,黑火过处,竟显露出几行隐形批注。
“这批注……是用西域的‘隐墨’所写。”王玄策凑近细看,隐墨遇火后慢慢显形,字迹是汉文楷书,笔力遒劲。批注中写道:“吐蕃大论以佛骨为引,布下‘噬唐血咒’,咒力源于七处人祭祭坛,需以‘逆咒阵’引佛骨之力,再用‘破咒丹’解咒中余毒,方能彻底破咒。”
蒋师仁闻言,立刻说道:“王正使,末将这就派人去寻‘破咒丹’的药材!吐蕃骑兵中或许有携带天山雪莲的,泥婆罗那边也可能有昆仑玉髓的存货。”王玄策却摇了摇头,指着佛骨:“不必了,你看佛骨下方。”蒋师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佛骨底座处刻着一个细小的凹槽,凹槽内放着一个玉瓶,瓶身上刻着“破咒丹”三个字。
王玄策取出玉瓶,打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香扑面而来。瓶内装着三粒暗红色的丹药,正是“破咒丹”。他将丹药倒出一粒,放在“逆咒阵”的阵眼处。丹药刚接触阵眼,阵中的金线与银针便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顺着佛骨蔓延,将佛骨包裹其中。佛骨在光芒中微微颤动,竟开始散发出柔和的佛光。
佛光扩散开来,殿内残留的最后一丝血雾瞬间消散,经墙上的血字痕迹也彻底消失,只留下原本刻着的梵文经文。王玄策松了口气,正欲收起佛骨,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吐蕃骑兵冲进殿内,神色慌张地说道:“王正使,蒋校尉!殑伽河南岸来了大批吐蕃兵,为首的正是禄东赞!”
蒋师仁立刻握紧陌刀,沉声道:“他倒是来得正好!今日便让他尝尝咱们大唐骑兵的厉害,为死去的使团兄弟报仇!”王玄策却神色平静,他将佛骨放回原处,又把《兰亭序》摹本收好,说道:“禄东赞此来,必是为了阻止我们破咒。如今咒阵已破大半,只剩最后一步——用佛骨之力净化七处祭坛。蒋校尉,你率五千骑兵去抵挡禄东赞,务必拖延时间,我带着剩下的人去净化最近的一处祭坛。”
“可是王正使,您身边兵力太少,恐有危险!”蒋师仁担忧道。王玄策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逆咒阵”和“破咒丹”:“有这两样东西在,再加上佛骨的庇佑,寻常咒术伤不了我。你只管守住渡口,等我净化完祭坛,便来与你汇合,一同擒住禄东赞!”
蒋师仁见他态度坚决,不再多言,抱拳领命:“末将领命!王正使保重,末将在殑伽河畔等您归来!”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陌刀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殿内只剩下王玄策和几名亲卫,他拿起玉瓶,将三粒“破咒丹”分发给亲卫,又将佛骨小心地抱在怀中,说道:“走吧,去净化第一处祭坛。这血咒一日不破,天竺的唐人便一日不得安宁,咱们不能让使团兄弟白白牺牲。”
亲卫们齐声应和,跟着王玄策走出梵天殿。此时的殑伽河畔,风势渐大,乌云开始汇聚,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王玄策望着远处的祭坛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前路有多凶险,他都要彻底破除“噬唐血咒”,护得大唐子民周全,让禄东赞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
第四节: 佛骨焚邪
黑火在第一处祭坛上空盘旋,如墨色的毒蛇般舔舐着砖石,祭坛周围的血渍已凝结成黑红色的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王玄策抱着佛骨站在祭坛下,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佛骨传来的温润暖意,这暖意与周遭的阴寒形成鲜明对比,似在对抗着血咒的邪力。他深吸一口气,将佛骨高高举起,迎着黑火掷了出去。
佛骨在空中划出一道莹白的弧线,刚接触到黑火,便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金光。金光如潮水般扩散,祭坛上空的三百道血咒突然失去控制,一道道从虚空中显现,紧接着便自行燃烧起来。诡异的是,血咒燃烧的火焰并非寻常的红色,而是透着圣洁的金色,火焰升腾间,竟在空中组成了一幅幅立体的条文——正是《唐律疏议》中关于“巫蛊罪”的记载,“诸造畜蛊毒及教令者,绞;造畜者同居家口,虽不知情,若里正知而不纠者,皆流三千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带着律法的威严,震慑着在场众人。
“好一个以律镇邪!”远处传来蒋师仁的喝声,他提着陌刀冲破围上来的吐蕃兵,朝着祭坛奔来。此时血咒燃烧形成的火墙已将祭坛围住,蒋师仁毫不犹豫,双臂发力,陌刀带着千钧之力劈向火墙。刀气如银龙出海,瞬间将火墙劈出一道缺口,缺口处的砖石在刀气震荡下纷纷碎裂,露出了祭坛地底埋藏的一物——那是一个青铜净瓶,瓶身刻着缠枝莲纹,正是当年随佛骨一同被劫走的佛门圣物。
青铜净瓶刚一现世,瓶塞便自行脱落,瓶内立刻迸发出道道清光,清光中竟漂浮着几滴晶莹的甘露。王玄策凑近一看,瓶底刻着“永徽九年”四个字,心中了然——这甘露必是永徽年间,高僧为净化佛骨所制,历经多年仍保有圣洁之力。他伸手接住一滴甘露,甘露入手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涌入体内,瞬间驱散了此前因接触血咒而残留的阴寒。
就在此时,梵天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最后一块铜佛残片从空中飞来,径直落在青铜净瓶旁。残片刚一落地,便炸裂开来,金色的佛血四溅,落在燃烧的血咒上。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所有尚未燃尽的邪咒,在佛血的浸染下尽数化为金色,这些金色咒纹在空中盘旋汇聚,最终凝成八个大字:“以正破邪,以佛镇魔”。字体苍劲有力,正是文成公主的笔迹,这便是她留下的终极裁决。
裁决刚一显现,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吐蕃大论禄东赞捂着胸口,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身前的几名吐蕃巫师已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显然是被佛血与甘露的力量反噬。禄东赞眼中满是惊骇与不甘,他望着祭坛上空的裁决文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耗费数年心血布下的“噬唐血咒”,竟在短短数个时辰内被彻底破解。
蒋师仁见状,立刻提刀就要冲上去擒住禄东赞,却被王玄策伸手拦住:“先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话音刚落,禄东赞突然撕开自己的法袍内衬,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张残页。那是《金刚经》的残页,上面用暗红色的字迹写满了文字,正是禄东赞的认罪血书——血书中详细记载了他如何策划劫走佛骨、如何用唐军俘虏举行人祭、如何篡改玄奘法师的咒注,甚至包括去年杀害大唐使团二十八人的详细经过,每一笔都透着血腥与罪恶。
“禄东赞,你罪大恶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蒋师仁怒喝一声,提刀就要上前。禄东赞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一掷,地面瞬间裂开一道缝隙,一股黑气从缝隙中涌出,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王玄策,今日之仇,本论必报!”禄东赞的声音带着怨毒,从黑气中传出,“待本论重整旗鼓,必踏平长安,让你们大唐血债血偿!”
王玄策立刻下令:“快追!绝不能让他逃走!”众人穿过黑气,却发现禄东赞已不见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一串带着血迹的马蹄印,显然是借着黑气的掩护,骑着快马逃走了。蒋师仁气得直跺脚:“都怪末将反应慢了,竟让这恶贼跑了!”
王玄策望着马蹄印消失的方向,神色平静:“无妨。他已是丧家之犬,血咒已破,佛骨归位,他手中再无抗衡我们的筹码。况且,他的认罪血书已在我们手中,这便是他罪行的铁证。”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青铜净瓶,又将佛骨小心地抱在怀中,“当务之急,是彻底净化剩下的六处祭坛,确保血咒不再复发。至于禄东赞,总有一天,我们会将他擒回大唐,交由陛下处置,为死去的使团兄弟和唐军俘虏,讨回一个公道。”
蒋师仁闻言,压下心中的怒火,抱拳应道:“末将领命!王正使,您吩咐吧,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王玄策指着远处的山峦:“第一处祭坛已净化,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三千骑兵去净化西边的三处祭坛,我带着剩下的人去东边。三日之后,我们在殑伽河畔的军营汇合,届时再商议如何追剿禄东赞。”
“好!”蒋师仁点头,转身召集骑兵。王玄策则将《金刚经》认罪血书小心收好,又看了一眼空中仍在闪烁的“以正破邪,以佛镇魔”八个字,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他知道,这场与吐蕃的较量还未结束,但只要他们坚守正义,心怀家国,便一定能守护好大唐的疆土,不让无辜之人再遭血咒之害。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净化后的祭坛上,青铜净瓶中的甘露仍在散发着清光,佛骨的暖意也愈发明显。王玄策翻身上马,朝着东边的祭坛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踏过殑伽河畔的土地,带着复仇的决心与守护的信念,奔向新的战场。
第五节 :金蝶归唐
梵天殿内的金光突然不再四散,如被无形之力牵引般朝着殿中央收束,耀眼的光芒中渐渐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身披袈裟、手持念珠,正是当年西行天竺的玄奘法师。他面容慈悲,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缓缓抬手抛下一物,正是此前助众人破咒的青铜解咒刃。解咒刃在空中旋转,突然碎裂成三百道金芒,每道金芒都化作一卷微型经卷,环绕着玄奘的身影飞舞,经卷上的梵文经文在金光中流转,似在诵念着驱散邪祟的真言。
王玄策望着玄奘的虚影,心中满是敬畏。他深知这是佛力与正义汇聚的显化,是对他们破除血咒、守护生灵的认可。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上前,断足轻轻踏上悬浮的经卷。就在脚掌接触经卷的刹那,袖中的断足金线再次飞出,一端缠绕住青铜净瓶,一端勾住《金刚经》认罪血书,将两件圣物牵引至空中。金线与净瓶、血书相连,竟在空中编织出一幅光幕,光幕上慢慢显露出一行行文字——正是《大唐西域记》中从未现世的终极预言:“邪咒既破,正法永驻”。
“正法永驻!”殿内的唐军士兵与吐蕃、泥婆罗骑兵齐声高呼,声音震得殿顶石屑簌簌落下。蒋师仁握着陌刀,眼中满是激动。他望着空中的预言文字,突然举起陌刀,朝着光幕轻轻一劈。令人惊异的是,陌刀刚接触光幕,便如海绵吸水般吸收着残留在殿内的最后一丝诅咒之力,刀身原本染着的血污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金色的光泽。当他调转刀身,朝着东方(长安方向)劈出时,刀面上竟浮现出唐太宗李世民所撰《圣教序》的终章:“万邪不侵,盛唐长耀”。
这八个字带着帝王的威严与大唐的气象,在空中停留片刻,便化作金光洒向四方。与此同时,空中的铜佛残片终于彻底消散,消散前,无数金粉从残片上脱落,如细雨般落在经殿的残墙上,烙下八个遒劲的大字:“咒灭魔消,唐印永铸”。金粉渗入青砖,与原本的经文融为一体,仿佛从一开始便存在于此,成为守护这座经殿、警示后世的印记。
王玄策走上前,指尖抚摸着残墙上的金粉字迹,心中百感交集。从去年使团遇袭、二十八人惨死,到借兵吐蕃与泥婆罗、横渡殑伽河复仇,再到破除血咒、寻回佛骨,这一路的艰险与牺牲,此刻都化作了眼前的安宁与希望。他正欲转身召集众人商议后续行动,脚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被净化的经殿地面上,竟有无数光点从青砖缝隙中冒出。光点汇聚成一道道光柱,光柱中慢慢升起三百面湿透的唐军战旗——旗面虽沾着殑伽河的泥水,却丝毫未损,上面“太医署”三个字用朱砂所书,清晰如新。王玄策心中一震,瞬间明白这是去年随使团前来、负责救治士兵的太医署医官们的战旗。当年使团遇袭时,医官们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仍举着战旗守护伤员,最终全部殉国,如今战旗重现,既是英灵的慰藉,也是对他们破咒复仇的肯定。
“兄弟们,看到了吗?太医署的兄弟们在看着我们!”蒋师仁声音哽咽,举起陌刀指向殿外,“禄东赞已逃,但天竺王阿罗拿顺仍在!去年他纵容手下杀害使团兄弟,如今我们既已破除血咒,便该乘胜追击,生擒阿罗拿顺,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生擒阿罗拿顺!”“为使团兄弟报仇!”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彻云霄。王玄策望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将士,握紧了怀中的佛骨与青铜净瓶,沉声道:“蒋校尉说得对!血咒已破,但复仇之路尚未结束。阿罗拿顺身为天竺王,却对我大唐使团痛下杀手,此乃对大唐天威的践踏。今日,我们便率领八千铁骑,讨伐阿罗拿顺,攻克中天竺都城,让整个天竺知道,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说罢,王玄策率先迈步走出梵天殿,将佛骨与净瓶交给亲卫妥善保管,自己则接过一面“太医署”战旗,振臂一挥:“全军听令!兵分三路——吐蕃骑兵为左路,由吐蕃将领率领,绕至都城西侧截断退路;泥婆罗骑兵为右路,直取都城南侧粮道;我与蒋校尉率领唐军主力为中路,正面攻城!三日之后,于中天竺都城皇宫前汇合!”
“遵命!”三路将领齐声领命,转身各自集结队伍。蒋师仁提着陌刀,走到王玄策身边,目光坚定:“王正使,末将愿为先锋,率先攻破城门!”王玄策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但务必小心,阿罗拿顺必然会派重兵防守,不可轻敌。”
片刻后,八千铁骑在梵天殿前集结完毕,马蹄声如惊雷般朝着中天竺都城方向疾驰而去。经殿内,玄奘的虚影与三百道金经仍在缓缓旋转,残墙上的“咒灭魔消,唐印永铸”与地面上的唐军战旗相互辉映,仿佛在为这支复仇之师保驾护航。
途中,探马来报,阿罗拿顺已得知血咒被破、禄东赞逃走的消息,正召集全国兵力死守都城,同时派人向周边城邦求援。王玄策听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求援?他以为还有机会吗?传我命令,加快行军速度,在他援军到来之前,攻破都城!”
蒋师仁立刻传令下去,骑兵们纷纷加速,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王玄策望着前方尘土飞扬的道路,心中默念:“使团的兄弟们,太医署的兄弟们,等着我们,三日之后,我们定要将阿罗拿顺绳之以法,用他的血,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夕阳西下,将八千铁骑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的身影穿过荒原与河流,朝着中天竺都城进发,一场决定天竺命运、彰显大唐威严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喜欢铁血使节:一人灭一国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铁血使节:一人灭一国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