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没有人说话。李姓夫妻低着头，不敢看林凡。赵明宇依旧失魂落魄，身体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碎裂的眼镜片后的眼神空洞而畏缩。地上那摊被踩烂的巧克力与水的混合物，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在每个人的视线余光里，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规则。
王浩已经将卷刃的消防斧磨得稍微锋利了一些——用林凡从工具箱里找出来的简易磨刀石。他活动着手脚，眼神锐利地扫过另外三个幸存者，最后落在林凡背上，等待指令。
林凡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仿佛刚才那雷霆般的一幕从未发生。但他的平静，此刻在其他人眼中，却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具威慑力。
“都准备好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王浩重重嗯了一声。李姓丈夫推了赵明宇一把，两人也慌忙点头。
“记住行动要点：保持安静，绝对听从指令。浩子，你打头阵，我断后。李先生，你们走中间，注意两侧和后方。”林凡分配着队形，“目标是自上而下清理这栋楼。优先确认楼梯间安全，然后检查每一户。遇到门锁完好的，尝试敲门，用最低的声音表明身份，确认是否有幸存者。如果无人应答，或者里面传出异常动静，不要强行破门，标记位置，优先处理已经开放的威胁。”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如果遭遇畸变体，不要慌，不要尖叫。浩子主攻，我策应。你们三个，如果遇到落单的、被限制的，或者受伤倒地的，可以用手里的武器尝试攻击头部。记住，只有彻底破坏大脑，它们才会停止活动。”
林凡将一把从消防箱里找到的破拆斧递给李姓丈夫，又将一柄较长的螺丝刀塞到赵明宇手里。李太太则分到了一根实心的金属晾衣杆，一头被王浩用工具磨尖了。
武器入手，冰冷的触感似乎带来了一丝虚幻的安全感，但也让他们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出发。”
林凡拉开被杂物堵住一半的房门，王浩深吸一口气，紧握着斧头，率先侧身钻了出去。楼道里昏暗而寂静，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惨绿色的、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布满污渍和碎屑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血腥和淡淡腐臭混合的味道。
林凡最后一个走出，小心地将门虚掩，留下一条退路。
清理行动，正式开始。
向上的楼梯间相对干净，只有几滩已经发黑的血迹和零散的物品，没有尸体，也没有活动的畸变体。这让他们顺利抵达了顶层——八楼。
“先从801开始。”林凡低声道。
王浩点头，示意其他人靠后，他小心地靠近801的防盗门。门板上有一道深刻的抓痕，锁具完好。他侧耳倾听片刻，然后按照林凡的指示，用指节极其轻微地叩击了三下。
“里面有人吗？我们是邻居，楼下的幸存者。”王浩压低了嗓子，声音沙哑却清晰。
没有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他又重复了一次，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标记。下一间。”林凡示意。
802的情况类似。803的房门则虚掩着，门锁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王浩用斧头尖端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显然发生过激烈的搏斗。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腹部被剖开，内脏缺失大半，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看伤口和痕迹，不像是畸变体所为，更像是…被人类用利器杀害的。
“这…”王浩瞳孔一缩。
林凡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尸体和房间，脸色阴沉。“人杀的。为了抢东西。”他指了指客厅角落被翻得底朝天的储物柜，以及散落一地的空包装袋。“灾变才刚开始…”
这句话让所有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寒意。比怪物更可怕的，果然是人心。
没有发现畸变体，也没有其他幸存者。林凡示意王浩简单搜索一下有用的物资，结果只找到半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几块散装饼干，显然凶手走得很匆忙，或者只拿走了最值钱的食物。
将这点微薄的收获放入一个随身携带的空背包里，队伍继续检查804。
804的房门紧闭，但王浩刚敲了一下，里面就传来一阵压抑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拽重物。
“有人吗？”王浩再次低声询问。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的、非人的嘶吼，以及猛地撞击在门板上的声音！
“退后！”林凡低喝一声，一把将王浩拉后。
嘭！嘭！
门板被剧烈地撞击着，锁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上的猫眼已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堵死了，一片漆黑。
“是那种怪物！”李太太吓得尖叫出声，又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浩子，准备！”林凡眼神冰冷，双手紧握了手中的钢管——那是他之前用系统【简易锻造】功能稍微强化过的那根，顶端被磨尖，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王浩咽了口唾沫，双手握紧斧柄，肌肉紧绷，死死盯住房门。
“李先生，赵明宇，你们两个，去楼梯口守着，防止其他楼层的东西被引上来！”林凡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那两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到楼梯口，紧张地向下张望。
嘭！咔嚓！
门锁终于被撞坏，防盗门猛地向内弹开！
一道黑影带着腥风扑了出来！
那是一只典型的迅捷型畸变体！四肢着地，指甲变得又长又黑，如同利爪，速度极快！它直接扑向站在最前面的王浩！
“来得好！”王浩爆喝一声，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他，恐惧已被战意压过大半，他看准时机，没有后退，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抡圆了消防斧，自下而上一个撩劈！
噗嗤！
斧刃精准地劈入了畸变体的胸膛，黑血飞溅！但那怪物冲势太猛，巨大的动能还是将王浩撞得踉跄后退，斧头也卡在了它的肋骨里！
“嗬嗬！”畸变体发出痛苦的嘶嚎，利爪胡乱地抓向王浩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冷的寒芒从侧面毒蛇般刺出！
是林凡！他一直没有出手，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他身体重心下沉，避开畸变体胡乱挥舞的爪子，手中那根经过强化的尖锐钢管，用尽全力，精准无比地从畸变体的太阳穴狠狠刺了进去！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钢管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颅骨，从另一侧透出少许尖端！
畸变体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嘶嚎声戛然而止。眼中的疯狂红光迅速黯淡下去，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瘫软下来。
林凡猛地抽出钢管，带出一蓬红白相间的浆液。他冷静地后退一步，避免被污血溅到。
王浩这才喘着粗气，一脚蹬在尸体上，费力地将卡住的斧头拔了出来，心有余悸。
“配合得不错。”林凡看了一眼王浩，“但下次劈砍，瞄准脖子或者头，胸膛不是致命伤，反而容易让武器被卡住。”
“明…明白了，凡哥！”王浩用力点头，刚才若不是林凡及时补刀，他恐怕就要挂彩了。他对林凡的战斗经验和时机的把握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凡蹲下身，再次将手指探入那畸变体头颅的伤口处。很快，他又抠出了一枚微凉的、泛着淡青色光晕的晶核。
【检测到一级灵能晶核（敏捷倾向）。是否吸收？】
“吸收。”
能量槽从【14.8%】微微上涨到【17.5%】。击杀这种迅捷型的畸变体，获得的能量似乎比力量型的要稍少一些。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后面的李太太看得目瞪口呆，既恐惧又带着一丝莫名的震撼。楼梯口的李丈夫和赵明宇也偷偷回头望来，看到怪物已经被解决，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但看到林凡面无表情地从那恶心的地方掏出什么东西，又感到一阵反胃和畏惧。
林凡站起身，目光投向804室内。客厅里同样混乱，但没有其他尸体，看来这户只有一个人，而且不幸变成了怪物。
“搜索一下，注意安全。”
王浩率先进入，很快从厨房找出几包泡面、一小袋米，还有几盒未开封的罐头。林凡则在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一瓶降压药和一小瓶医用酒精，这都是有用的东西。
收获比803要强不少。
将物资装入背包，队伍继续向下清理。
七楼，702房间的门大开着，里面游荡着两只畸变体，一只是普通的速度型，另一只则略显矮胖，手臂异常粗壮（力量型变种）。这一次，林凡和王浩有了经验。由王浩发出声响吸引注意力，林凡利用速度优势从侧面突袭，先用钢管解决了较快的那个，然后两人合力，王浩用斧头牵制，林凡再次精准爆头，解决了那只力量型的。
战斗有惊无险。再次收获两枚晶核（一青一紫），能量槽上涨到【23.1%】。从这个房间里，他们找到了不少真空包装的食物和一大桶纯净水，堪称丰收。
连续的成功，让王浩的信心越来越足，动作也越发熟练。李姓夫妻和赵明宇虽然依旧害怕，但看到林凡和王浩如此“高效”地清理怪物，恐惧中也渐渐生出了一丝希望，以及…对强大武力的依赖。
清理到六楼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603房间的门紧闭着，但里面隐约传来微弱的哭泣声。
“有人！”王浩精神一振，连忙上前轻声呼唤：“里面有人吗？我们是邻居，来救你们的！”
里面的哭泣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一个颤抖的女人声音传来：“…真…真的是人？不是怪物？”
“是人！怪物被我们清理掉了！快开门！”
门内传来一阵链条声响，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张苍白憔悴、泪痕斑驳的女人脸露了出来，看到全副武装但明显是活人的王浩和林凡，她顿时激动起来，猛地拉开门。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脸色潮红、正在无声哭泣的小女孩。房间里，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紧张地抓着他母亲的衣角。
“孩子怎么了？”林凡皱眉问道。
“发烧…从昨天开始就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女人哭着说，“药…家里的药吃了不管用…外面又…”
林凡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滚烫。他又看了看她的瞳孔和喉咙。
“可能是病毒感染，或者…”林凡的话没说完，但他怀疑这可能与灵能风暴有关，部分体质敏感的人会产生剧烈反应，有的变成畸变体，有的则可能表现为重病甚至死亡。
“苏婉…”林凡脑海中闪过那个外科医生的脸，如果有她在，或许能判断得更准确。但现在…
“我们找到了一些退烧药和抗生素，但不一定对症。”林凡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在804找到的药品，选出成人用的退烧药和一瓶抗生素，“先给她喂一点退烧药，看看能不能把温度降下来。水源我们现在也缺，只能分你们一小瓶。”
他递过去两瓶矿泉水和那板退烧药。
女人接过药品和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道谢。
“这栋楼我们现在正在清理，暂时安全了。你们锁好门，不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等我们清理完，可能会组织大家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林凡交代了几句。
他没有承诺更多，现在的资源无法允许他当救世主。
女人千恩万谢地关上了门。
队伍的气氛有些沉默。孩子的病容和母亲的绝望，比狰狞的怪物更让人心情沉重。
继续向下清理，605房间又发现了一对躲藏起来的老夫妻，幸运地没有受伤，但食物已经见底。林凡同样分给了他们少量食物和水，并告知了情况。
等到他们清理到五楼时，随身携带的空背包已经装满了搜集来的物资，主要是食物、水和少量药品。他们也又击杀了三只零散的畸变体，林凡的能量槽积累到了【29.7%】。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林凡丰富的经验和王浩越发默契的配合起到了关键作用。李姓夫妻和赵明宇也稍微适应了一些，至少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吓得腿软，虽然依旧不敢正面战斗，但在林凡的命令下，也能帮忙搬运一些搜到的物资。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从五楼继续向下，前往四楼楼梯口时——
走在最前面探路的王浩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压低声音道：“凡哥…下面…有动静！很多！”
林凡立刻上前，侧耳倾听。
果然，从楼下四楼甚至更低的楼层，传来一阵阵密集的、令人不安的刮擦声和拖沓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那种低沉的、无意识的嘶吼！
声音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林凡脸色微变，立刻启动脑海中的【基础侦查】功能。
虽然范围有限，但当他将精神力向下延伸时，反馈回来的景象让他心头一凛！
在他的感知中，下方楼梯间以及四楼的楼道里，密密麻麻分布着至少十几个代表着畸变体的、混乱而猩红的能量光点！它们似乎被之前楼上的战斗声响、或者他们这群活人的气息所吸引，正在缓慢地向上聚集！
“不好！”林凡低喝一声，“下面的怪物被引上来了！数量很多！不能再下去了！”
“那…那怎么办？”李丈夫惊恐地问道。
林凡大脑飞速运转。向上退？退回八楼？那是死路一条，会被困死。必须找个地方固守！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五楼的几户房门。501、502的门都被破坏了，里面空空如也。503房门紧闭…
他的【基础侦查】下意识地扫过503…
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愣了一下！
在他的感知中，503房门后面，并没有代表畸变体的混乱红光，而是…一个相对明亮、稳定的白色光点！
这代表人类幸存者！而且，这个光点的亮度，似乎比之前遇到的李姓夫妻、赵明宇，甚至王浩都要亮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更让他心中一动的的是，当他的精神力扫过那扇门时，那个白色的光点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就好像…对方也有所察觉？
“503！快！”林凡当机立断，指着503的房门，“敲门！表明身份！快！”
王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认定503，但对林凡的命令毫无迟疑，立刻上前用力拍门：“里面的人开门！我们是楼上的幸存者！下面有很多怪物上来了！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楼梯下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和嘶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它们拥挤在楼梯拐角处，肉体摩擦墙壁的恶心声响！
李姓夫妻和赵明宇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瘫软在地。
503房间里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妈的！没人吗？还是不开门？”王浩急了，回头看向林凡。
林凡的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扇门。在他的感知里，那个白色的光点依然存在，而且就在门后不远处！对方肯定能听到！
他为什么不开门？是害怕？是谨慎？还是…
下方的楼梯口，已经能看到影影绰绰、扭曲蠕动的身影了！最前面的几只畸变体已经挤上了五楼的楼梯平台，猩红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他们！
“来不及了！”王浩怒吼一声，举起斧头就要迎上去！
“等等！”林凡猛地拉住他，他的目光再次投向503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一声轻响。
503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根黑色的、看起来像是自制的长矛矛尖从门缝里伸了出来，稳稳地指向最前面的王浩和林凡。
紧接着，一个冷静得甚至有些过分的年轻女声从门后传来，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惕：
“你们是什么人？说清楚。还有，刚才…是谁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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