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棺材”引擎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
卷着漫天灰烬，
一头扎进“鬼哭石林”那如同地狱獠牙般交错耸立的黑色岩柱群！
腐翼秃鹫尖锐的嘶鸣在石林上空徒劳地盘旋，
巨大腐烂的翅膀无法在狭窄扭曲的石隙间灵活穿梭，
最终被甩开，只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音在石林中回荡。
冲出石林，荒原的景象变得更加破败死寂。
灰烬覆盖的大地上，
开始出现一些被掩埋了大半、
只剩下扭曲钢筋骨架的建筑物残骸，
给人一种巨兽腐朽的肋骨的感觉。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辐射尘埃、
焦糊和血腥的铁锈味更加浓重，
吸一口都感觉肺叶在灼烧。
“呸呸呸！这灰里怕不是掺了骨灰拌砒霜！”
姜不辣把头缩回车内，
疯狂拍打着头发和青铜护目镜上的灰烬，小脸皱成一团。
“毒蛇老头！还有多远能歇脚？
老娘快被腌入味了！”
“前方…三公里…
有个…废弃补给点…叫‘残灯村’…”
毒蛇沙哑断续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带着荒原特有的疲惫。
“以前…戍边军的临时哨站…
荒了…十几年了…可能有…水井…”
车队在灰烬中跋涉，
绕过一片塌陷形成、
泛着诡异幽绿色泽的辐射水潭。
远远地，几根歪斜断裂、
挂着几缕破烂布幡的木杆出现在视野尽头。
木杆后面，是十几间几乎被灰烬掩埋到屋顶的低矮土坯房，
墙壁焦黑崩裂，
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
与其说是村落，
不如说是大地上几块勉强凸起的伤疤。
死寂中，却飘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腐烂根茎味道的烟火气。
车队在村口残破的、刻着模糊“残灯”二字的石牌坊前停下。
刀疤刘跳下车，锐利的鹰眼扫过这片废墟，眉头紧锁。
“阿大阿二，警戒四周。
铁山，看好车和货。
其他人…原地休整五分钟，补充水分。
别进村，别生事。”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
龙渊和姜不辣也下了车。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烂和微弱辐射的味道更加清晰。
龙渊胸口的荆棘符文传递来一阵阵细微的、
有种被细针轻刺的麻痒感，
这是对环境中弥漫的微弱辐射和…
某种驳杂能量场的本能预警。
就在这时，几道佝偻、瘦小的身影，
如同受惊的地鼠，
从几间半塌的土坯房阴影里畏畏缩缩地探了出来。
那是几个老人和孩子。
老人枯槁得如同风干的树皮，
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裸露在破烂布片外的皮肤上，
布满了恶心的、如同苔藓般的辐射脓疮和…
几块极其微弱、颜色灰败、形态畸形扭曲的灵皮光斑！
那灵皮，与其说是力量，
不如说是辐射侵蚀下的病变产物！
孩子们更加瘦小，明显是发育不良的豆芽菜，
同样枯黄的头发，同样畸形的微弱灵皮，
他们手里紧紧攥着几根刚从灰烬地里挖出来的、
表皮漆黑、散发着腐烂甜味的块茎状植物
——辐射根茎，这是他们唯一的食物来源。
一个瘦得只剩骨架、驼背几乎成直角的老妪，
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两步，
枯枝般的手伸向刀疤刘，
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
“大人…行行好…一点…一点水…”
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嘴唇干裂出血。
刀疤刘面无表情，
甚至没看那老妪一眼，
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绕行。”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越野车，
拧开水壶灌了一口，
好似眼前只是一片毫无价值的废墟。
佣兵们大多也冷漠地移开目光。
阿大阿二甚至发出几声轻佻的嗤笑，
对着那些枯瘦的孩子指指点点。
血蔷薇把玩着飞刀，眼神漠然。
铁山如同真正的岩石，毫无反应。
毒蛇则靠在他的狙击枪旁，
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
只有姜不辣。
她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伸着枯手、
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老妪，
又看了看那几个蜷缩在墙角、抱着漆黑根茎、
眼神空洞如同小兽的孩子。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妈的…看不下去了！”
姜不辣低骂一声，
不顾刀疤刘的命令，
转身冲回“铁棺材”，
从后备箱拽出那半箱压缩口粮和几瓶宝贵的净水，
一股脑抱在怀里，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那群废墟中的幸存者！
“喂！小耗子！你干什么！”
刀疤刘厉声喝道。
“发救济粮！你有意见？！”
姜不辣头也不回，
声音带着火气。
她走到那群惊愕、
麻木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幸存者面前，
把压缩饼干和净水一股脑塞进那个老妪枯瘦颤抖的怀里，
又分发给那几个孩子。
“省着点吃！
这玩意儿硬得能崩掉牙！
水…省着喝！”
姜不辣的声音有点发哽，
她看着一个枯瘦的小女孩接过一块压缩饼干，
如捧着稀世珍宝般紧紧抱在胸前，
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
终于有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谢…谢谢…姐姐…”
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呐，
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虚弱。
姜不辣胡乱地摆摆手，
转身想走，眼眶有点发红。
她受不了这种眼神。
“姐…姐姐…”
那枯瘦的小女孩却怯生生地又喊了一声，
小跑着追了上来。
她伸出脏兮兮、骨节分明的小手，
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块鸽子蛋大小、
通体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头。
石头表面粗糙，隐约能看到一些歪歪扭扭、俨似孩童涂鸦般的星月刻痕。
“这个…亮亮的…换吃的？”
小女孩仰着头，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姜不辣，
带着一丝献宝般的希冀。
“我在…在‘大坑’那边捡的…
晚上…有时候会…会有一点点光…”
姜不辣一愣，下意识接过那块石头。
入手冰凉粗糙，毫无能量波动，
就像块普通的鹅卵石。
她刚想说点什么。
一只布满茧子、指关节还带着血痕的大手却伸了过来，
从她手里拿走了那块石头。
是龙渊。
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沉默地看着小女孩。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
皮肤下的荆棘符文传来一丝极其微弱、
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但更清晰的，是混沌灵皮深处，
那源自饕餮本源的感知力！
一股极其微弱、驳杂混乱、
带着冰冷星辰气息和破碎月华味道的神性碎片气息…
显然是深埋地底的矿脉，
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星穹议会的气息！
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
驳杂混乱如同残渣，
但确确实实…是西方神性的碎片！
可能是某件低阶灵能武器崩碎后的残片，
也可能是某个倒霉的低阶星使陨落后的遗留物，
被岁月和辐射侵蚀成了这副模样。
龙渊看着小女孩那双充满希冀又带着不安的大眼睛，
又看了看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块压缩饼干。
他想起了锈水码头上，
父亲那黯淡的硬化皮肤，那咳出的暗红血块。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出了一个让姜不辣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把那块蕴含微弱驳杂神性的星月石，
珍而重之地收进了自己贴身的衣袋里。
然后，他解下自己背上那个装着他个人口粮和水壶的背包
——里面还有大半包压缩饼干和两瓶净水
——整个塞进了小女孩的怀里！
那背包对小女孩枯瘦的身体来说，沉重得几乎抱不住。
“换…换了。”
龙渊的声音依旧嘶哑低沉，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蹲下身，看着小女孩震惊又茫然的眼睛，
用尽量不那么吓人的语气补充道：
“省着吃。
水…省着喝。”
小女孩抱着沉重的背包，
呆呆地看着龙渊脸上那道狰狞的痂痕，
又看看他胸口衣服下隐约透出的古铜色荆棘纹路，
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发抖。
她猛地低下头，用脏兮兮的袖子用力擦着眼睛，
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砸在怀里的压缩饼干包装袋上。
姜不辣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用力吸了吸，别过头去。
“磐石！小耗子！该走了！”
刀疤刘冰冷不耐的声音从车队那边传来，带着催促。
龙渊最后看了一眼小女孩和她身后那群麻木又带着一丝微光的幸存者，
站起身，和姜不辣一起转身走向“铁棺材”。
身后，那个抱着沉重背包的小女孩，
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龙渊的背影，
用细弱却清晰的声音喊道：
“哥哥！小心…小心‘黑风’！
‘黑风’来了…躲到地下！
石头…石头下面！”
龙渊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
车队再次启动，卷起灰烬，
将那片名为“残灯”的绝望村落，
重新抛回无边的死寂。
“铁棺材”副驾驶上，
龙渊默默掏出了那块灰扑扑的星月石。
粗糙的石块在他掌心，
混沌灵皮深处那丝饕餮感知越发清晰。
驳杂混乱的星穹神性碎片，微弱，
却如同一点顽固的星火。
“值吗？”
姜不辣看着那块破石头，
又看看龙渊空空如也的背包。
“就为这点神性渣渣？
把自己口粮都搭进去了？
后面几天你喝西北风？”
龙渊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石头上那歪扭的星月刻痕，
感受着那微弱冰冷的异种神性。
这点东西，对荆棘石肤或许无用，
对震荡之力更是异端。
但…他的混沌灵皮，从不挑食。
“留着。”
他把石头重新揣回怀里，声音低沉，“当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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