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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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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虚海孤泡灰蓝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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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并非虚无的空洞,而是意识过度透支后沉入的、连梦境都无法滋生的绝对疲惫的深渊。

安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她是被一种潮湿的、冰冷的触感唤醒的。有什么东西,细密而持续地落在她的脸上、手臂上,带着一种陌生的、略带涩味的气息。

她艰难地、如同推开千斤闸门般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

没有熟悉的平台微光,没有核心晶体的炽烈,也没有绝对虚无的黑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的、灰蓝色的天穹。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只有均匀弥漫的、仿佛自身在发光的灰蓝色雾气,构成了这里的光源。那细密的、冰冷的触感,正是从这雾霭中凝结滴落的水珠。

她躺在一片冰冷、潮湿、布满细微裂纹的金属地面上——正是“摇篮”的上层平台。但平台已经严重倾斜,许多地方扭曲变形,甚至露出了下层断裂的光络结构。周围那些曾经漂浮的战争残骸,大多散落一地,或被一种灰蓝色的、如同苔藓般的奇异物质半覆盖着。

空气冰冷而稀薄,带着一股浓重的、从未闻过的味道——像是铁锈、臭氧、某种腐烂的植物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金属腥味的混合体。她深吸一口,肺部传来刺痛感,但确实含有氧气,可以维持呼吸。

她…他们…真的离开了虚无之海,跃迁到了一个未知的、存在环境的区域?

剧烈的头痛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左手依旧传来冰冷的束缚感。

她低头看去,只见那根连接着她与林克、与基核的符文导管,虽然光芒黯淡近乎熄灭,却依旧牢牢地贴合在她的手掌和手腕上,仿佛生长在了一起。导管表面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蓝色苔藓。

林克!

记忆瞬间回笼,她猛地扭头看向身旁。

林克依旧躺在那里,身下垫着的破毯子早已被灰蓝色的水浸湿。他的脸色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苍白,也没有能量过载的潮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败感。仿佛他的生命力没有被抽干,也没有恢复,而是被某种外部的力量侵染、同化了。

他胸口那结晶化的伤口依旧存在,但表面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蓝色物质,使得那银黑双色的悖论能量光芒被遮蔽,只能极其微弱地透出。

最让她心惊的是,林克的呼吸极其微弱缓慢,隔很久才有一次轻微的起伏,仿佛整个人都进入了某种接近休眠的状态。但那并非自然的休眠,而是一种…被迫的停滞。

“哥…”她嘶哑地呼唤,声音微弱得被滴答的水声轻易掩盖。没有任何回应。

她试图通过那根导管感知他的状态,却发现精神连接变得极其微弱和滞涩,只能模糊地感觉到他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并未熄灭,却被一种外部的、冰冷的压力压抑着,无法旺盛,也无法熄灭。

发生了什么?跃迁的冲击?还是这个陌生环境的影响?

她强撑着剧痛的身体,仔细观察四周。

“摇篮”的壁垒…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的壁垒了。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遍布各处,许多地方甚至完全碎裂、缺失,露出了外面灰蓝色的天空和更远处模糊的景象。透过那些裂缝,她能看到“摇篮”似乎是坠落或者说搁浅在了一片怪异的“地面”上。

那地面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看起来像是巨大、干枯、石化了的神经网络与扭曲、锈蚀的金属残骸相互纠缠、融合形成的诡异地貌。灰蓝色的苔藓和某种发着微弱磷光的菌类覆盖其上,空气中飘荡着同样的灰蓝色雾霭,能见度很低。

滴答…滴答…

水珠不断从雾霭中凝结,滴落在平台和残骸上,发出单调而令人不安的声响。

这里是什么地方?虚海中的某个碎片世界?某个被遗忘的维度角落?

她右眼的机械透镜挣扎着闪烁了几下,试图启动环境扫描,但只能反馈回一片混乱的雪花和断断续续的错误代码。跃迁的冲击和能量的彻底枯竭,让它也走到了极限。

【…能量…不足…无法…维持…扫描…】

【…环境数据库…无匹配…】

【…警告…检测到…多频段…背景低语信号…强度…微弱…但…持续…渗透…】

背景低语信号?安娜心中一凛,集中起残存的精神力,仔细去“倾听”。

果然,在那单调的滴水声之下,隐隐约约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又仿佛就在她的脑海深处,存在着一种持续不断的、混合性的低语。

那不是一种语言,而是由无数细微的、不同频率的噪音混合而成:像是金属摩擦的尖细嘶鸣、某种流体蠕动的粘稠声响、细微的电流噼啪声、甚至还有类似古老电台杂音的空白噪音…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意义的、却无孔不入的背景音,持续地冲刷着人的意识。

这低语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渗透性和同化性。听久了,会让人感到心神不宁,思绪难以集中,甚至产生一种莫名的焦虑和…认同感?仿佛这低语才是世界的本来面貌,而自己的思想才是异类。

安娜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种不适感。她意识到,林克那诡异的休眠状态,很可能就是这种无处不在的低语造成的!它似乎在压抑所有非本地的、活跃的能量和意识!

必须尽快修复“摇篮”的壁垒,隔绝这种低语!否则,时间一长,恐怕连她自己的意识也会被逐渐侵蚀、同化!

可是,能量从哪里来?平台能量储备仅剩0.7%,连维持最低生命保障都岌岌可危,根本不可能修复壁垒。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林克身上,落回那根符文导管。或许…只能再次冒险…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背景低语的刮擦声,突然从平台下方,那片诡异的地貌深处传来!

吱嘎…吱嘎…

声音很轻,却很有规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沿着“摇篮”破裂的外壳,向上攀爬。

安娜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左手艰难地握住了身边一块尖锐的金属碎片,目光死死盯向平台边缘一处最大的裂缝口。

【警告…检测到…局部震动…非环境性…】机械透镜用最后的力量发出微弱的警报。

刮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灰蓝色的雾霭在裂缝口涌动,一个模糊的、佝偻的黑影,缓缓地、一瘸一拐地,从裂缝边缘爬了上来,出现在了平台之上!

安娜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是一个…难以名状的生物。

它大致拥有人形的轮廓,但身体似乎是由锈蚀的金属、干枯的有机物和某种不断蠕动的灰蓝色胶质胡乱拼凑而成!它的“头颅”是一个扭曲变形的、布满铁锈的金属罐,上面镶嵌着几颗大小不一、毫无生气的玻璃珠子,算是“眼睛”。它的手臂一长一短,长的像是某种锈断的钢筋,短的则是一截枯槁的、覆盖着苔藓的骨爪。它的下肢更是扭曲,如同某种节肢动物的腿,却是由破烂的皮革和金属丝缠绕而成。

它爬上台子后,似乎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那颗金属罐头颅缓慢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左右转动着。那几颗玻璃珠子般的眼睛扫过散落的残骸,扫过安娜,最后…定格在了躺着一动不动的林克身上。

它似乎对林克…或者说,对林克胸口那被灰蓝色物质覆盖、却依旧透出微弱悖论能量波动的结晶伤口,产生了兴趣。

它发出一阵含糊的、仿佛金属摩擦和粘液涌动混合的咕噜声,一瘸一拐地、向着林克缓缓靠近!

“滚开!”安娜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喝,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伤痛再次跌倒。她将手中的金属碎片狠狠砸向那个怪物!

碎片击打在怪物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打掉了几块锈片和些许胶质,却根本无法阻止它的脚步。它甚至没有看安娜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克身上。

它伸出那只由枯骨和苔藓构成的爪子,颤巍巍地、抓向林克胸口的结晶!

安娜目眦欲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嗡鸣声,突然从平台中心、那通往基核的光阶入口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柔和的、纯净的银色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猛地从入口处射出,精准地笼罩住了那个诡异的怪物!

“嗞——!!!”

怪物仿佛被高温灼烧般,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嘶鸣!它身上那蠕动的灰蓝色胶质瞬间沸腾、蒸发,锈蚀的金属和枯骨部分也变得焦黑!它猛地缩回爪子,惊恐地向后退去,想要逃离那银光的范围。

那银光…是“基石”的力量?!虽然微弱,却似乎对这种由混乱物质构成的怪物有着极强的克制和净化作用!

银光持续照射着,仿佛带着一种冰冷的愤怒。怪物哀嚎着,身上不断冒出黑烟,最终踉跄着从平台裂缝边缘摔了下去,消失在灰蓝色的雾霭中,只留下一股焦臭的味道和几块焦黑的残骸。

银光缓缓收敛,缩回了光阶入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平台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无处不在的背景低语和滴水声。

安娜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是“基石”…那刚刚苏醒的意识,在关键时刻本能地保护了林克?保护了这具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能量源”?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更大的恐惧和紧迫感攥住了安娜。

这里并非安全的避难所。这里有未知的环境侵蚀,有诡异的背景低语,还有这种可怕的、对能量源感兴趣的怪物!而“摇篮”破损严重,能量枯竭,“基石”的力量显然也极其有限。

刚才击退一个怪物就动用了如此力量,如果再来更多呢?如果来更强大的呢?

她看向林克,看向那根冰冷的导管。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获得能量,修复壁垒,否则他们迟早会被这个诡异的世界同化或吞噬。

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艰难地爬向平台中心那黯淡的光阶入口。

她必须再次下去,面对“守望者”和“基石”。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必须说服——或者说恳求——它们,找到获取能量的方法。

为了生存,也为了守护那仅存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她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那微弱的光芒之中。

而平台之外,灰蓝色的雾霭深处,更多的、模糊而佝偻的黑影,似乎被刚才的能量波动和怪物的惨叫所吸引,开始从四面八方的诡异地貌中,缓缓地、一瘸一拐地浮现,向着这艘坠落的“摇篮”,聚拢而来。

背景的低语声,似乎也变得稍微密集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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