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勤跃彻底将马悦和“宝宝”视为自己未来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马悦知道,清除最后一个障碍的时刻到了。这一次,她要将这场戏,搬上最正式、也最冷酷的舞台——法庭。她需要的不是一纸私下的协议,而是一份盖着国徽印章的、具有神圣不可侵犯效力的判决书,来为她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也为她的未来铺平道路。
几天后,王本源在办公室里收到了那份冰冷的法院传票。当他看到马悦那堪称“狮子大开口”的3000元抚养费诉求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自尊上。最终,在下班后,他躲进一个无人问津的消防楼梯间,这里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和窗外城市的喧嚣。他拨通了一位在设计院做法务顾问的律师朋友——李律师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王本源的声音压抑着,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老李,我……我可能要打官司了。”
“怎么了本源?慢慢说。”李律师的声音沉稳而平静,像一剂镇定剂。
“马悦……她要跟我离婚,起诉了。”王本源深吸一口气,将传票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不要房,不要车,就要孩子的抚养权,还要我每个月……每个月给她3000块抚养费!”
“3000?”李律师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她知道你月薪多少吗?”
“她知道!我一个月就5000块!她这是要我的命!”王本源的声音终于失控,变成了低沉的咆哮,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她以前对孩子不闻不问,现在把孩子当成什么了?当成摇钱树吗?我不服!我绝对不服!我要跟她争,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要把语馨留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李律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现实感:“本源,你先冷静,听我说。我问你,你在设计院,是体制内吧?”
“是……那又怎么样?”王本源的咆哮里带着一丝倔强。
“那就对了。”李律师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这种岗位,最忌讳什么?是个人作风问题,是上法庭打官司。一旦闹上法庭,无论谁对谁错,传到单位里,你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今年的先进评优、明年的职称晋升,你都可以不用想了。领导会觉得你连家都管不好,怎么能安心工作?你手里的项目,也可能因此被别人接手。这笔账,你算过吗?”
王本源的呼吸一滞,咆哮声戛然而止。**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同事们指指点点的场景,看到了领导那失望的眼神。这些无形的审判,比马悦赤裸裸的贪婪更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可是……那可是我的女儿!”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里充满了哀求,“我不能没有她……”
“本源,我们再谈谈现实。”李律师的语气变得更加犀利,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的幻想,“你一个单身男人,每天加班画图到深夜,动不动就要去工地驻场,你怎么照顾孩子?你能在下午四点准时去接她放学吗?你能每天给她做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吗?她半夜发高烧,你能立刻放下一切,带她去医院挂急诊吗?你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高血压、心脏病,让她再带一个正在幼儿园但两年后上小学、精力旺盛的孩子,你忍心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王本源的心上。**他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律师说的,全是他无法回避的现实,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无力与亏欠。他爱女儿,但他确实给不了女儿一个安稳的、全天候的港湾。**
“马悦虽然以前不管,但她现在要了,你就当她是真心悔改。”李律师继续说道,“从法官的角度看,母亲争取抚养权,天经地义。你争,胜算不大。你只会让法官觉得你是在恶意阻挠,是在利用孩子报复前妻。”
“可那3000块……我还要不要活了?”王本源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这就是她最狠的地方。”李律师叹了口气,“她算准了你的软肋。她知道你年底有项目奖金,你的总收入不止5000。3000对你来说,是剜肉,但不是要你的命。她要的就是让你疼,让你每个月工资到账的那一刻,都能记住这份屈辱。但你想想,如果你不答应,闹上法庭,法官根据你的总收入,判的可能比这个还高。到时候,你不仅输了抚养权,输了面子,还输了钱。”
王本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他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困住,越挣扎,网就收得越紧。愤怒、不甘、委屈、恐惧……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心脏,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无力。**
“老李……那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李律师最后给了他一个残酷的建议:“本源,听我一句劝。别争了。现在,她把房子车子都给你,算是给你留了最后的体面。你同意抚养权给她,再跟她谈谈抚养费,看能不能降到2500。保住你的工作,保住你的名声,保住你还能偶尔看看孩子的权利,这才是最重要的。别为了赌一口气,毁了你一辈子。”
电话挂断后,王本源在黑暗的楼梯间里坐了很久很久。**他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得像一片星河,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翻盘的筹码都没有了。**
开庭那天,他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坐在被告席上。当马悦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表演,最终“艰难”地同意将抚养费降至2500元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激”,仿佛那是对方施舍的仁慈。
法官敲下法槌,问他是否接受。
他抬起头,对上了马悦那双“含泪”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冰冷的笑意。他声音沙哑地吐出三个字:“……我接受。”
那一刻,他仿佛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一片一片,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不是输了一场官司,他是亲手将自己的生活、尊严和未来,打包送给了那个他曾经最爱的女人。
插写:王本源被离婚后
从法院大门走出来,天津午后的阳光刺眼得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扎进王本源的眼睛里。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却感觉那光芒穿透了指缝,将他内心最后一点阴暗的角落也照得无所遁形。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还带着油墨清香的《法院民事调解书》。纸张很轻,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但王本源却觉得它重逾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那上面白纸黑字地印着:一、婚生女王语馨由原告马悦抚养;二、被告王本源自2015年2月起,每月支付抚养费2500元……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烧红的烙铁,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他没有开车,也没有打车,像个游魂一样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城市的喧嚣、车流的鸣笛、行人的笑语,都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与他隔绝开来。他走过了熟悉的街道,看到了常去的早餐店,甚至瞥见了不远处自己小区的高楼。那里,有他用半生心血换来的房子,有他为了方便通勤而买的车,有他曾经以为会永远温暖的家。
可现在,那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了。它们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舞台,上演着他人生中最惨烈的一场失败。
他的骄傲,在这一刻被马悦彻底打碎了。
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从山东那个贫瘠的小农村走出来的。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是整个家族的骄傲。父母逢人便夸,说儿子在大城市里扎了根,有出息了。他靠着没日没夜地画图、跑工地,从一个愣头青熬成了项目负责人,终于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每次过年回家,看到乡亲们那羡慕又敬畏的眼神,他心里都充满了自豪。他觉得自己是成功的,是父母的依靠,是女儿的英雄。
可现在呢?
他成了一个在法庭上连女儿都保不住的男人,一个每月要给前妻支付“赎金”才能看孩子一眼的失败者。他成了同事们背后议论的笑柄,成了领导眼中“连家都管不好”的员工。他那些从老家带来的、视若珍宝的骄傲,被马悦用最轻蔑、最残忍的方式,碾得粉碎。
他走到一个天桥上,桥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像一条条没有生命的铁虫。他靠着冰冷的栏杆,拿出了手机,屏幕上是他和女儿语馨的合照。照片里,他抱着女儿,笑得那么灿烂,女儿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眼神里满是依赖。
那时候,他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而现在,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只觉得无比陌生和可笑。那个自信满满的男人,已经死了。他心痛得要死,那不是一种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钝重的、无休止的碾压。他的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然后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紧一松,让他无法呼吸。
他以为离婚是解脱,是回到起点。可他错了。他不是回到了起点,而是被狠狠地推下了悬崖,坠入了一个比起点更深、更黑暗的深渊。起点时,他一无所有,但心中有梦,眼里有光。而现在,他看似有房有车,却只剩下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和一份永远无法摆脱的屈辱。
他再也不是那个从农村走出来的、让父母骄傲的王本源了。
他只是一个输家。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的祝福生日短信。
王本源看着那行现在看来讽刺的文字,眼泪终于决堤。他蹲下身,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像一头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在天桥上,在车水马龙的喧嚣中,发出了压抑而绝望的呜咽。
他的梦,碎了。连同他的骄傲,一起碎在了这份薄薄的调解书上,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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