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一听这话，火气“噌”地蹿上来，拐杖往泥地上狠狠一顿，“笃”的闷响震得脚边碎石子滚了滚。
“春花！建兵怂着不去也就罢了，你平时的泼辣劲儿呢？连个黄毛丫头都治不住？”
杨春花心里发虚，脸上却堆着笑，凑上去给苏老太顺背，声音软得像棉花：“娘，瞧您说的，我哪是怕！您老气场顶十个壮汉，有您出马，哪用得着我添乱？”
“少耍嘴皮子！”苏老太不吃这套，拐杖“啪”地戳在杨春花脚边，溅起几点泥星子，“珍珠是你亲闺女，当娘的就得撑腰！走！”
杨春花磨磨蹭蹭，没胆子犟，硬着头皮跟上。
另一边，孙秀在屋里坐立不安地打转，心里直嘀咕：苏老太准带着杨春花找上门讨说法了。
念头刚落，门外脚步声急促，“哐当”一声，木门被猛地推开。苏老太拽着哭哭啼啼的苏珍珠闯进来，杨春花像株蔫庄稼，耷拉着脑袋跟在最后。
苏老太直冲苏念塘，一把拽住她胳膊使劲晃：“小野种，为啥欺负我孙女？”
“娘，您要干什么！”孙秀猛地上前，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劲，一把将苏老太推出去，“再动我女儿，我跟你拼命！”
苏老太没防备，踉跄着倒退两步，扶住门框才没摔在门槛上，狼狈不堪。
杨春花见状，像抓住由头，扬手就朝孙秀脸上扇：“泼妇！敢对娘动手，反了天了！”
孙秀早有防备，抬胳膊稳稳挡住，顺势一拐。杨春花没多少力气，顿时重心不稳，踉跄着退几步，差点撞翻板凳，围观的人一阵低呼。
谁都知道，孙秀嫁进苏家八年，温顺得像块捏扁不吭声的面团，如今竟敢顶嘴还手，众人都看呆了，交头接耳起来。
苏念塘摸着被捏得生疼的胳膊，梗着脖子，攥紧小拳头，眼里怒火没消：“我不！明明是珍珠带人先打我，凭啥要我道歉？”说完狠狠瞪了杨春花一眼。
杨春花被这眼神一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她最怕苏念塘把那晚的事捅出来！可转念又松了口气：半大孩子的话，谁会当真？到时候她哭着辩解，说苏念塘摔着磕坏了脑子，或是胡言乱语，旁人只会怪孙秀教女无方。这么一想，慌乱压下去，看苏念塘的眼神多了几分底气。
苏老太缓过神，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哆嗦，拐杖在地上“笃笃笃”敲着，像要戳出洞来。
杨春花压下慌乱，三步并作两步扶住她，一边顺背一边哄：“娘，消消气，别跟那野种一般见识，气坏身子不值当！”
缓过劲的苏老太更来劲，拄着拐杖重重敲地面：“扫把星，今天必须跟我孙女认错，别让我教你规矩！”
苏珍珠本就憋着气，见奶奶和娘没能让苏念塘低头，委屈翻成怒火，从杨春花身后钻出来，跺着脚尖声骂：“你娘是勾引水生爹的狐狸精！怪不得教出你这没规矩的东西！”
“不准骂我娘！你娘才是狐狸精！”苏念塘从孙秀身后探出头，小脸涨通红，额角青筋绷着，扯着嗓子反驳，满是倔强的怒火。没等苏珍珠回话，她声音拔高，像道惊雷在屋里炸开。“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娘和王强在小树林抱在一起！你娘才不知羞！”这话一出，周围瞬间静了，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得清。
杨春花脸上的嚣张瞬间僵住，血色“唰”地褪尽，眼神慌乱躲闪，竟忘了反驳。
孙秀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捂住念塘的嘴：“别乱说话！”可已经晚了，吵闹声早引来了村民，大家围在门口，把话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睛瞪得溜圆，惊愕藏不住，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炸开了锅。
苏老太浑身一僵，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拐杖“哐当”砸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杨春花，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她怎么也想不到，向来温顺孝顺、恪守妇道的杨春花，会做出这败坏门风的事，还被个半大孩子戳穿，真是丢死人了！
苏老太猛地回过神，不管是真还是假，不能在这里丢人，她瞬间震惊转成恼怒，却没冲杨春花，反倒狠狠扫向苏念塘。
她颤巍巍捡起拐杖，重重戳地面，扯着嗓子喊：“野种！满嘴喷粪！春花是什么人我不清楚？轮得到你编瞎话污蔑长辈！”
杨春花本吓得脸色惨白，听见这话像抓住救命稻草，哭喊道：“娘，您可算说公道话！这孩子心毒，不愿道歉就编腌臜话毁我名声，我没法活了！”
苏老太狠狠瞪杨春花一眼，眼神藏着警告，嘴上仍对苏念塘发难：“闭嘴！再胡说八道，撕烂你嘴！苏家的脸，都被你这扫把星丢尽了！”又朝孙秀甩脸子，“孙秀，好好管你家种！教不出好的，倒学会编排人了！”
孙秀冷笑一声，缓缓道：“娘，话不能这么说。孩子眼睛亮，看见啥说啥，总比有些人表面干净、背地里干龌龊事强。真论丢苏家的脸，谁是祸根，您心里未必没数。”
苏老太被噎得胸口发闷，又不敢把事闹大，硬着头皮扬起拐杖，作势要打苏念塘，嘴里骂着“扫把星，净胡说八道”，余光却一直瞟着门口围观的邻居，只想赶紧压下这摊子事。
苏老太万万没料到，本想给孙秀母女下马威，反倒让自己丢了面子，杨春花爆出丑事。
在她们眼里，孙秀一贯温顺，只要闹一闹准服软。可她们忘了，人在绝境里会长出骨气，这一次，不仅没压住事，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围观的村民里，不少人早看不惯杨春花，她在供销社上班，仗着能弄到紧俏票证，在村里耀武扬威，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眼里没几个人。
那年代物资匮乏，大家怕得罪她，平时见面都陪笑脸，背地里却盼着苏家出点热闹。就连杨春花的狗腿子张婆子，此刻也缩在人群里，没敢站出来帮腔，只悄悄往后退，免得惹祸上身。
苏老太和杨春花被众人的目光盯在原地，脸颊烧得滚烫，恨不能立刻挖个地缝钻进去。先前那股张牙舞爪的嚣张劲儿，早被臊得没了踪影。两人互相搀扶着，脚步发沉，却还是硬撑着丢下一句狠话，声音里透着几分虚浮的狠厉：“从今往后，你别再叫我娘！你这扫把星，也休想再喊我奶！下次再敢欺负我孙女，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话音未落，便头也不回地，灰溜溜地往家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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